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逆月之月 作者:允 文案 逆月GL中邀月部分~作用约等于伴月GL中的女王受成长史部分~姐姐会在文中卖萌~含逆月剧情补充解析及姐姐心路历程~ 章节标题其实是作者君的恶趣味,表被吓到 内容标签: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武侠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邀月 ┃ 配角:怜星 ┃ 其它:月女王主线   ☆、明月不谙离别苦   今夜怜星也过来了。邀月冷眼看她,怜星如往常那般低眉顺眼,嘴角并不带笑,邀月却可以从中看出小心与讨好。   “姐姐,我有些口诀不懂。”   很好,这次的借口是口诀不懂。   这借口倒可以常用,不必再像上回那样,明明是清冷的冬夜,居然说怕打雷。   邀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衣袖一扫,桌子上摆着的针盒便消失不见了,怜星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坐下,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哪句不懂?”邀月也假装看不到她的眼神,直接发问。   “这里,这里。”怜星拿出移花接玉的功法,摊在桌面,伸出手指,细长的指尖划过两行字。   邀月见那赫然是入门修行的调息口诀,便是一贯冷淡的脸也不由得抽了一下,略一沉吟,干脆从头讲解:“本门武功,是从四书五经化来,首推为《易》,天地之道,贵乎自然,顺其天道,以为自勉……”   这些道理,怜星自然是知道的,却耐心听着邀月讲解,邀月说得兴起,在桌上比划来比划去,竟就地打坐起来。怜星见她心情甚好,也松了一口气,悄悄地过去,从邀月的广袖里将针盒拿出来,收好,自己也预备坐下调息。   可惜才动一动,心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用力挤压。四肢百骸僵硬冰冷,内息不受控制地乱窜,几要震碎经脉。   怜星张大嘴,想要出声,却一点声息也无法发出。   邀月察觉到她的异常,猛然睁眼站起,一步跨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星儿,你怎么了?”情急之中,邀月叫出多年未曾叫出的昵称。   怜星想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邀月见她眼神涣散,不住抽搐,像极了多年前母亲去世时的神情,忍不住退后一步,马上又伸手拉住她。   怜星喷出一口鲜血,洒在邀月洁白的衣襟上,绽开如寒梅。   邀月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手足冰冷,勉强扶住怜星,给她灌输内力,护住她的经脉,一面打横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床上。   古朴的拔步大床,暗色木雕盘踞其上,彰显出主人的高贵身份。   邀月向来很喜欢自己的床。然而此刻这张床却好像一个张大嘴的野兽,随时可以化出实体,择人而噬,吞噬她的怜星。   邀月手一抖,烦躁地捶了一下床头。   医奴很快过来,给怜星看视调养,屋内人来人往,却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邀月在正屋踱来踱去,偶尔低头看见衣衫上满布的鲜血,顿时连全身都颤抖起来,怜星吐血那一刻的影像在眼前挥之不去,勾得她越发暴躁,突然又看见殿外有一株梅花,虽然是春季,梅花倒还开着,红艳艳的,煞是喜人。   邀月隔空挥掌,那一株梅花整个倒下,花瓣纷纷飘落,好像下了一场梦幻雨,邀月紧抿嘴唇,定定看着那一地鲜红,唤来紫荆:“以后宫中不许种梅花!”   紫荆淡定地应了,退出的时候,邀月又叫住她:“江湖上有哪些有名的郎中?”不等紫荆回答,又甩下一句:“都叫过来!”连等紫荆应声都不及,展袖一推,紫荆已经被平平送出殿外了。   好在怜星的伤情次日便稳定了,不然整个移花宫的殿宇,大约有一半要被大宫主毁掉。   邀月听医奴说怜星好转,自己又亲自查探一番,确信无碍,方许她们去旁边值守,自己坐在一侧,不知想些什么。   明玉功属性阴寒,怜星紧蹙眉头,深咬朱唇,面色青紫,尤自无法抑制周身溢出的冷气。   邀月在一旁看着便觉得冷,起身将被子一床床压上去,又命人送来无数火盆炭盆,殿中侍女皆热得满头大汗,怜星却还是抖个不住。邀月见这模样,难得地生出怜惜之情,长叹一声,伸手握住怜星的手,灌注内力,帮她调理。   怜星一碰到她的手,又情不自禁地打个冷战。“邀月。”她哆哆嗦嗦地唤出这两个字,面目变得狰狞。“邀月。”她反复地唤着,唤得邀月的心都软了,空着的左手伸出,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好像自从七岁以后,自己便再也没有这么温柔地待过她。   怜星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声嘶竭力,眼睛虽然闭着,眼泪却好像洪水一般涌出。邀月冷硬的心也柔软下来,揉揉怜星的顶发,搂住她,轻拍她的背,然而怜星哆嗦着推开了她。   “邀月,我恨你,我恨你。”怜星闭着眼,一边流泪一边反复呢喃,邀月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槛菊愁烟兰泣露   怜星变了。   邀月敏锐地感觉到这种变化。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她遵照着一个移花宫主该有的本分,高傲而冷淡地活了二十多年,本来也将继续高傲而冷淡地活下去,然后或嫁人生子,或开宗收徒,令移花宫有所传承,她的一生,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   第一个变数,是江枫。   邀月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只是记得救下他那天,那个男人脸上沾染了血污,面色苍白,却依然笑得温柔得体。   他永远是笑得温柔得体,恰到好处的。   好像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叫他动容的东西。   后来邀月才知道,因为他不动容,所以才可以温柔得体,恰到好处,他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一样是会大笑,会伤神,会踟蹰,会心疼,他会有千般万般生动活泼的表情,却不是对她。   她又忆起当日江枫评价自己的话‘你姊姊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   江枫说月奴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但对他好,而且也了解他的心,他说世上只有月奴一人是爱他的心,他的灵魂,而不是爱他这张脸!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爱的,不是他的心、他的灵魂?诚然,她喜欢他那张脸,喜欢他那卓然天成的风姿,她欣赏这样磊落坦荡的男子,可惜这样的男子竟不欣赏她。不欣赏她也就罢了,她并不是可以摧眉折腰,低声下气恳求爱怜的女人,他若是堂堂正正地说要走,那么,她也不会如何追究。可他居然拐带了宫中花奴,夤夜私奔,令移花宫、移花宫主的体面丧失殆尽。   想起江枫,邀月便觉得牙齿发酸,刚要去拿针,突然想起针已经被怜星拿走了,想要去她那拿回来,才出殿门,就犹豫了,这一犹豫,便看见在花园里辣手摧花的怜星。   移花宫的武功以灵巧见长,二宫主怜星更是深得其中三味,花园中身姿蹁跹,婀娜婉转,配着五彩斑斓的花瓣,已不是区区赏心悦目四字可以形容。出门望见这样美丽的风景,便是冷心冷情的邀月宫主,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暂时忘记自己的忧虑,观赏起自己妹妹的表演来。   可惜佳人神情落寞,与表演气氛不大相配。   莫非,她也在缅怀江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邀月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再看怜星,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谁许你这么糟蹋花园的?”她平淡地问了一句,掠到怜星身边,怜星一见她,面上连落寞的神情都消失了,邀月甚至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冷淡。   “姐姐。”怜星微微欠了欠身子,站着并不动弹,那是一种打心眼里冒出来的厌恶和疏离的态度。   抑制不住地,邀月扇了怜星一巴掌。   怜星不言不语地站着,有整整半个时辰,两人相对无言,好像一对相看两厌的夫妻。   邀月更加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西风凋碧树   邀月人生的第二个变数,是怜星。   或者说,是走火入魔以后的怜星。   邀月每天都要派紫荆去问一问怜星在做什么。   她不想叫怜星知道,命紫荆私下问几个贴身的侍女。   但带回来的消息,总是那么令人生气。   姐妹两个,邀月一向是勤奋且有天赋的那个。   可是自从江枫死了以后,邀月静不下心来修炼,怜星却先入定了。   一种完全不被在意的感觉笼罩在邀月头顶,连续好多天,邀月殿方圆百丈之内,都散发出压抑的气息。   邀月失眠了一整夜。   虽然之前她也常常失眠,但那时总有怜星陪伴,她并不觉得孤单。   这个夜晚,却是前所未有的,寂寞清冷。   邀月发现,她竟然有些想念怜星的陪伴。   不如…自己先让一步吧。   做姐姐的,总要让一让妹妹的,不是么?   邀月一大早就去了怜星殿。   恰好怜星入定完毕,睁开双眼。   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如初生婴儿。   邀月蓦地想起怜星出生的那一日,皱皱的,好像一只红皮老鼠。   还是婴儿的怜星不肯哭,闵姑姑倒拎着她,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她没哭,再拍一下,还是没哭,结果抱出来看到邀月,小怜星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声音之洪亮,令闵姑姑喜笑颜开,连称二姑娘这等嗓音,必然是福寿绵长之人,也令小小邀月,很长一段时间,对这妹妹只有四字印象:魔音穿耳。   自那时起,三岁开始习武的邀月,一直到十三岁,都认定妹妹修习了一样厉害的武功:音波功。   十三岁起,一直到昨天之前的邀月,则认为妹妹深得龟息功三味,怯懦、胆小、安静、沉默。   而今天的邀月,发现她以往的印象都错了。   她的妹妹,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打不怕的倔强孩子。   父亲的粗暴、继母的虐待、母亲的冷漠,都无法令这小妹妹屈服。   她的软弱和怯懦,都只展现在邀月一人面前。   邀月忽然很想抱抱怜星。手伸出去,却又顿住,尴尬间习惯性地改为挥出巴掌,猛然想到这不是任性的时候,身随意动,化掌为拳,比出个过招的姿态。   而怜星竟然全力还手,削去了她的半边衣袖。   邀月看着怜星,她目光里毫不掩饰的倔强,与从前那个叫怜星的孩子在面对其他所有人一样。   邀月,已经不是怜星唯一的例外。   邀月,在怜星眼里,已经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那么,怜星在伤害邀月的时候,会不会像对她伤害其他人那样,毫不留情呢?   答案是是。   那一掌虽然最后一刻收了势,却还是拍得不轻。   邀月很愤怒。   再一次,邀月想,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或者带怜星去看看花无缺,看看她们两共同抚养的孩子,令她想起她们共同的仇人,和二十年后大仇得报的美好前景,会让她愧悔交加,迷途知返吧。   花无缺是她们两共同的希望不是吗?   说起来,自从走火入魔以后,怜星一次也没见过花无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已是黄昏独自愁   怜星再次令邀月失望了。   可是邀月还是无法再对她再心狠一点。   再一次,她想,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可能,只是因为最近身体不好,耍些孩子脾气罢。   想起怜星身体不好,邀月还特地点了许多菜,命厨房给她送去。   她绝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妥协。   也绝不承认,是自己在心疼日渐消瘦的那个人。   但她也绝不想在短期内见到那张令自己破天荒为她点菜的脸。   因为她无法解释,为何从不注重口腹之欲的邀月宫主,竟然记得每一个妹妹喜爱的菜色,甚至细心地记得,姜丝要切得看不见,肉色要染得极均匀,大蒜绝对不能放。   她想,她待怜星这样好,怜星该感恩戴德,诚惶诚恐地来挽回她,求她,再也不离开她了。   而她,要冷漠高傲地拒绝数次之后,再勉强接受这挽回。   怜星是邀月的影子,决不能放任这影子妄自尊大、嚣张跋扈!   邀月决定强行闭关。   闭关前,特地没有像以往那样知会怜星,委以留守重任。   这样的冷遇,想必会令她乖觉一些吧!   大清早,怜星果然过来看她了。   问明是闭关了以后,又羞又愧地回去了。   一整日都不敢来打扰。   邀月很满意。   她甚至暂时忘却了江枫的事情,入定了一天。   醒来的时候,问守门的宫女:“二宫主在做什么?”想必是深自内疚,自相形惭吧。   结果门口的小丫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还是过来送丹药的紫荆替她答:“二宫主下山了。”   邀月大怒。   紫荆又道:“去的李都镇。”   邀月换好衣服,飞掠下山。   怜星根本就未掩饰行藏。   邀月只随便抓了个人问了一下,便得知了她的方向,到得那处小院,见院门牌匾上挂着三个规规矩矩的大字‘流星居’。   邀月忽然心生警惕,觉得有些不祥之兆。   演义里说凤雏庞统在落凤坡陨落,此地名为流星居,怜星离家来此,莫非是天意?   彳亍不定间,听见那里面一句话飘来:“岂知常人哪里管你武功高低,见识多寡,任你再绝世的功夫,再顶尖的美貌,也比不得人家的小意温存。”邀月闻见如遭雷亟,足尖一点,掠进院内,却见说话的是个美貌的十七八岁女子,一身水红衣裳,弯弯柳眉,小小丹唇,虽然比不得移花宫弟子的绝色,却偏有一股风流妩媚之态。   邀月一时怔住。   原来她少的,便是那点小意温存么?所以江枫…不,江枫那等人,怎配她的小意温存?要她低头,除非…除非怜星。   邀月捂着心口叹了口气。   花怜星,只当我前世欠你。   踏入房间,那淫靡的装饰,令邀月拧紧了眉头。   怜星衣衫半开,两名女子娇滴滴地同她调笑,她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她两。   邀月走近,怜星似有所觉,抬头向这边一笑,唤:“姐姐。”软糯的声音,好像还是孩子的时候。   那两人之一居然不识时务地还伸手要去触碰怜星,邀月此刻对怜星有多怜惜,就对这两人有多憎恶。   她们不正像那花月奴一样,用自己的温柔,在抢她邀月的人么?   敢抢移花宫主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却回烟棹上瞿塘   邀月不知道,是怜星吐了她一身这件事,还是怜星对她说的那一大段话更令她烦躁。   她想起怜星醉后的风情,半是欣赏,半是心慌。她的妹妹,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到这么大,这么美。   怜星已经不再是记忆中软弱无助的孩子,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影子,她胆敢对邀月动手,胆敢私自下山不归,胆敢流连茶楼酒肆,她甚至对着移花宫主示威。   想起怜星含着笑的拈花一指,邀月的心就莫名地痛起来。   怜星对她说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她只是愤怒,而怜星的笑,却令她心慌。   感觉,像是真的要失去怜星一样。   这感觉令她惊慌中逃离了怜星,仓皇地回宫之后,第一件事,竟是唤来紫荆:“派人跟随二宫主!她去哪,你们就跟到哪。”   呕吐的气息在她身周萦绕,一向洁癖的她,却有一霎间并不情愿去沐浴更衣,这也许是怜星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这也许是她可以沾染到的最后一点怜星的气息。   纵然是污秽的、肮脏的,却也弥足珍贵。   然而她很快将这下作的念头挥去,飞快地洗净身子,穿上新衣。   坐在怜星殿内,见室内明亮的陈设、温馨的布置,全不似邀月殿内古拙朴实的样子,摆的字画个个于精细处见风骨,正好像怜星那状似软弱实则倔强的样子,顿时生出一股怒气,挥掌拍出,将一应物什,尽数摧毁。   怜星真以为,她可以逃得脱么?   等她邀月的内伤好了,怜星便是去到天涯海角,她也要将她捉回来。   怜星没有去天涯海角。   她被官府锁拿,然后越狱了。   得到消息的邀月呆愣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而报信的弟子说完该说的,便本分地在一旁装死。   殿中静得,连邀月手里的针掉在地上,都好似发出一阵阵回音,在雕梁画栋间盘旋不息。   “…写个帖子给当地县令罢。”邀月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宫女们得了这句话,如蒙大赦,顷刻间散去,加水的加水,磨墨的磨墨,紫荆拿笔写完,给邀月过目,邀月只一过眼便点了点头。   紫荆方使人送去。   那报信的小丫头见邀月的脸色好些了,期期艾艾地道:“婢子瞧着,二宫主的内力运转似有凝滞,官府派人围住院子的时候,二宫主闪了四五下才从里面突围,也并不出手报复,反而直接向远处走了。”   邀月皱眉问道:“向哪边走的?”   小丫头本就低着的头越发低了,几乎要垂到地下:“看方向,是向…那位…那里去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邀月宫主已经不见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身前身后事茫茫   “花怜星。”邀月扛着怜星一路飞奔,一路咬牙切齿地骂着。   “我想是前前前世、前前世、前世都欠你,才得了你这样一个妹妹。”   昏迷中的怜星不知自己正在被骂,倒在邀月肩上,兀自笑得甘甜,邀月腾空之时瞥见,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笑,你还知道笑,等你醒了,就给我去硕玉谷思过去!一年,不不,你去思过三年,不许你出来,也不许人进去,连看守的,也不许与你讲话,你一个人在那里,爱怎样,便怎样罢。男人也好,酒也好,你有本事,倒是运得进去,哼!”   口上说着,遇见树枝山石,却极小心地挪开怜星,免得擦到碰到,一旦察觉到自己的小心,顿时又生出一股气来,可是这片刻间,已经词穷,想了半天,总算吐出来一句:   “你这讨债鬼!”   再半晌,又想起一句:“你这杀才!小贱人!小魔星!”   一路骂骂咧咧,入得移花宫内,便重新恢复面无表情,将怜星往地上一掼:“把她洗干净了!”   怜星才洗过澡,邀月却亲自监督几个侍女将怜星上下搓洗好几遍,见她那瘦的不成样的身子,到底又不忍心,叫来上回请到宫中还未遣走的几个郎中看视,五个人倒有五个主意,把邀月气得够呛,幸而紫荆贴心,道已经去恶人谷请了神医万春流来,预计这几日便到,万春流是天下公认的医术第一人,他看着肯定是不错的。   邀月这才平息怒火。   果然万春流第二日便到了,邀月欢喜的很,把原来那几个郎中全都撵走,留下万春流在宫中。   她自忖待怜星真是掏心掏肺,尽心尽力已极,可叹怜星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便是睡梦中,都不忘来一句:“邀月,你疯了!”   邀月听到那五个字的时候,觉得她真是要疯了,给怜星气疯的,她深吸一口气,问万春流:“她何时才能醒转?”   正在针灸的万春流淡淡看她一眼,道:“有快的法子,也有慢的法子,快的痛。”   “那叫她快点醒来。”邀月毫不迟疑地做出选择。   万春流手上用劲,不多时,怜星醒来,看见万春流,第一句话便是:“放肆!”   这才像样。对待男人,便是要这样。决不可像对慕容别那小白脸那般,勾勾缠缠,言笑晏晏,毫无体统!   邀月想着,见万春流露出不悦之色,假惺惺呵斥道:“星儿,这是万神医,不要无礼。”你还要靠他治伤。   万春流又看邀月一眼,道:“劳烦大宫主在这里输一成真气。”   邀月照办了。   怜星吐出一口鲜血,痛得抽搐起来。   邀月吓了一跳,怒视万春流。   万春流泰然自若。   怜星还瞪着眼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邀月却已经不敢得罪他。   可笑,受伤的人自己不怕得罪郎中遭罪,这口口声声要给伤员一个教训的人,反而战战兢兢,加意讨好。   可笑!邀月愤愤地在心里念了一声,听见怜星道:“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是给你的,我的什么,都不及你!”顿时便扬起手掌,岂料怜星好像吃定了她一般,昂着首,捂住胸口,口口声声要死要活。   邀月气得心肝都颤了,转身离开,又摧残了几件可怜的家具。 作者有话要说:     ☆、驱入烟中身是幻   这段时间实在经历了太多事,邀月冷静下来以后,便觉出怜星的不寻常。   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醒来便处处与她作对,还常常说些老鼠洞、无牙门之类的鬼话。   连她一贯喜爱的花无缺,都只见过一次,还是在自己的逼迫下。   观察许多天,怜星除了吃的多了些,嘴巴硬了些,一应习惯,都与从前无二。而她细细看过怜星的胴体,确是怜星本人。(信息量略大==)   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邀月十分狐疑。   怜星药浴之时,她破天荒地拿了一卷佛经在念。   若是附身的鬼魂,见这佛经,该怕了吧。   可怜星不但不怕,反而还缠着她念书。   邀月没法子,随便念了几句。念到“或堕地狱,或堕畜生,或堕恶鬼,或人,或妖,或天”的时候,感觉到怜星变了脸色。   莫非,是个孤魂野鬼,所以怕堕地狱道?   第二天,邀月悄悄下山捉了个道士,拿了点符箓。   她邀月一向不敬天地,不怕鬼神,却为了怜星这冤家,又是念佛经,又是买符箓,这大约就是关心则乱吧。   毕竟是她唯一的妹妹,得她如此破例怜爱,也是……应当的。   毕竟是她唯一的妹妹,所以喝了来历不明的符水,上吐下泻,发烧昏迷,以至胡言乱语,她也是……可以容忍的。   可是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花邀月,你这人面兽心,逼杀亲妹的人,怎么还不堕入畜生道呢?”   什么叫“花邀月,我前几世必定是欠了你,才要受你如此磋磨。”   花怜星好好的在床上躺着,有贴心的侍女服侍,有了得的神医诊治,有温柔的她看顾,竟然倒打一耙说邀月折磨她,竟然诅咒她的亲姐姐堕入畜生道。   邀月觉得若是怒气可化实体,那她现在必定像是一个香炉一样,还是四面出气的五孔香炉。她现在觉得这具身体里确实躺的是她的妹妹花怜星了 ,只有花怜星,才有这本事,将邀月宫主气成香炉。 作者有话要说:     ☆、残根欲动春泥暖   万春流确实有本事,怜星虽然还只能卧床,身子却显见得好了。   万春流要治疗经脉的破损,必须按压怜星。   邀月冷着脸看这未老先衰的男人在怜星身上动作,他竟也坦然,只到后来,要按檀中的时候,才换了邀月。   邀月不自在地听他吩咐,手一摸到怜星身上,便鬼使神差地想到她的胴体,既而全身发热,两颊绯红,要靠内力压制,才不显得可笑。   可万春流那厮竟然还要她按怜星的会阴。   女儿家那么私密的地方,他这么大喇喇说出来,竟不知害羞么?   邀月果断赶走万春流,与怜星面面相觑。   心虽然柔软,说出的话却总是伤人。   怜星这小东西,听了伤人的话,自然是要顶回来的。   她说“你不是人”。   邀月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未曾多想,便揍了怜星两巴掌。   然而接下来好多天,邀月都在回味这两巴掌和入手时那柔嫩的手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疯了,所以对自己妹妹的胴体,念念不忘。对自己妹妹的手感,满心怀念。   邀月揍出了手感的同时,也揍出了怜星的弱点。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孩子大了,不甘心在这一片小天地里。   那么,就放她出去。   等她吃够了苦头,就知道家里的好,要哭着喊着求着回家了。   若是她敢迟迟不归,那么,大不了捉住了,打一顿,打两顿,打到她服气为止,不是么?   怜星始终是她花邀月的,谁也抢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   邀月总以为,香炉已经是自己的极限。   然而怜星总是能给她惊喜。   听见床上那人提到慕容别时,邀月的内力一瞬间运于手掌,几乎凝成实体,亏她反应及时,任劲风破空散去,不然怜星的经脉怕都要被她震碎。   慕容世家选取族中肖似江枫的男子,欲以与移花宫联姻的事,她早已收到风声。   慕容别所住旷野,确实是她邀月会常去练功试招的地方。   山间独居、清风朗月般的美男子,确实是会勾动怜星那样不谙世事的蠢女子。   相遇、相识、相恋,美男子自然大方透露自己姓慕容,是慕容世家的旁支,联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是么?   这计策要是成了,岂不比巴巴上门提亲,要来得稳妥、体面得多?   可惜慕容家的心太大,这棋子本意在大宫主邀月,而不是二宫主怜星。   不然,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放定了?   邀月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心却像被针扎一般痛苦。   怜星若对慕容别生情,那可不是简单的小孩子想出去闯闯那么简单。   她会组成自己的家庭,一心听从自己的丈夫,以后再生下自己的孩子,将她花邀月抛弃,孤零零地一人呆在移花宫里。   邀月不能容忍这种情形。   不过,经过这许多天与怜星的相处,她已经摸索出了正确的对付怜星之道。   一张毁了容的美男子的脸,怜星是如何也看不上的。   就算看上了,一个内官,难道能对邀月产生任何威胁么?   邀月如约将慕容别送来,满意地看到怜星嫌弃的脸。   然而怜星对那些狗儿的热情,又令她感到危机。   怒气与谋划同时滋长,移花宫主,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想着如何对付那些狗儿。   可笑的是,邀月满心的计划都没来得及实现,口口声声说喜爱狗儿的怜星,被一泡尿打败。   邀月一面气得肝颤,一面又很想放声大笑。   她想怜星说的对,她一定是个疯子。   等到她动手打人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不肯用内力,也不肯用戒尺。   她要亲身感受怜星的痛楚。   她们是姐妹,痛苦,总要一起分担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龙宫寂寞致应沉   邀月觉得,她的一生,仿佛中了某种不知名的诅咒。   凡是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   父母相谐的时候如此,与江枫相识的日子如此,便连和怜星的相处,都是如此。   明明她们之间才刚刚变得好一点。   明明星儿已经肯妥协,她也愿意去体贴。   可是老天总是不肯叫她过好日子的。   万春流说,怜星修习内力之时,过于躁进,经脉受损严重,除非完全废去她的武功,不然,将有性命之忧。   那一瞬间,邀月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憋了许久,才冷冷挤出几个字:“你不是说,能够治好她?”   万春流很坦然:“身体是可以治好,武功无法恢复。”   邀月眯了眼,冷笑道:“你是在催我给你明玉功功法?”   万春流摇摇头:“你便是将移花宫全部的功法给我,也没有用了。明玉功霸道强横,怜星宫主修习多年,内气深厚,一旦运行,经脉必定承受极大的压力,而她先是走火入魔,后来又强行修炼,经脉严重受损,脆弱异常,已经受不起明玉功的劲力了。”   “那么嫁衣神功呢?”邀月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万春流心里一紧,一贯古井无波的脸终于变色。   邀月笑道:“你那里,有完整的嫁衣神功,不是世面上流传的半截子功法,不是么?”   万春流一笑,道:“绝世神功,必要有代价。”   邀月道:“你看了我妹妹的身体,我不杀你,这代价够么?”   万春流道:“大宫主以为够吗?”   邀月深吸一口气,道:“我助燕南天恢复,如何?”   万春流道:“如此自然是好。不过,嫁衣神功虽然神奇,却从来也未有人练成过,二宫主练习以后,会否有起色,万某,也不能保证。”   邀月看他一眼,道:“你只要给出功法,无论成与不成,我们的约定都还在的。”   万春流大笑道:“大宫主爽快。”伸手道:“击掌为誓。”   邀月负手而立,笑道:“移花宫主,向来言出必行,击不击掌,都无所谓。”   万春流一笑,道:“万某信大宫主。”   万春流一走,邀月便皱起了眉头。   怜星那厮,如何叫她乖乖练习嫁衣神功呢?   姐妹多年,她清楚地知道,怜星对明玉功有多看重。   那是她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练的功法。   多少个夜里,小小的怜星,偷偷躲过保姆丫头,爬到邀月的床上,缠着她讲解这里那里的疑点。   多少次,纵然父亲打骂,邀月劝阻,倔强的怜星,依然坚定地要“学姐姐的功法”。   父母分开之时,邀月已经懂事,明玉功习练已久,父亲并没有叫她改学自己的武功,怜星那时才三岁,正是初学武的时候,却执拗地推拒着父亲的心法,固执地,要求跟姐姐学一样的东西。   也因此,父亲格外不喜欢这本该捧在手掌心上的小女儿。   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唯有她们姐妹两练的是明玉功。这功法已经不是简单的功法,而是独属于她们姐妹之间的羁绊了。   邀月甚至可以想象,怜星知道她再也无法习练明玉功时的伤心模样。   练习内功最重心境,若是怜星心生抗拒,不情不愿地修习,这功法又没有人练过无法给出指点…   看来只好费些心骗她练了,就当,哄哄小孩子吧。   只是,自己要更加努力,养好内伤,最好能突破第九层,万一怜星修炼出了差错,自己的内力深厚,就算是日日灌输真气,也要将怜星的命吊着。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不能再失去怜星。 作者有话要说:     ☆、别有幽愁暗恨生   夜风正凉。   邀月的心也很凉。   怜星在赌气,她知道。   她妹妹大半年来,同疯魔了一样,时时处处事事都要与她作对,不但作对,还总是说些戳人心肝的话。   每一句,都叫邀月痛在心里。   每一句,都是就算邀月一天要听到几遍,也还是会心疼愤怒的戳心窝子的话。   至亲的人,才最了解你的弱点,知道说什么,最能叫你心疼。   但是所有那些戳人心窝的话语,都不及怜星的行为,更叫她心凉。   她静静地看着怜星避开众人,从殿中跑出来,冻得打哆嗦,却故意不多穿衣服。   慕容别这厮假惺惺的叫她多穿点,她却说什么“我是故意这样,若是发烧生病了,正好可以博得邀月的怜惜,正方便我们将人带进来”。   隔着广场,邀月还是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好像凿子在凿心一般。   花怜星,就算我的心是石头,被你这样反复敲打,也早已千疮百孔了,你难道不知么?   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不光是你的自由,还有我的命么?   还是,你的自由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越过我,与外人勾结,来谋害我么?   花怜星,你很好。   我看错了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长大了,懂得利用万春流的恐惧,迫他给你配药,懂得假装关心强闯书房查探我的伤情,懂得装病博取我的怜惜,懂得勾结外人,造你亲姐姐的反了。   你清楚地懂得,我对你的纵容有多深。   你也清楚地懂得,怎样,可以伤到我。   你说过那么多句气我的话,却只有这一句,叫我心凉。   你做过那么多荒唐的事,却只有这一件,让我无法原谅。   花怜星,你好,你很好。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到什么地步,又到底,是否真的能对我下狠手。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肯收手,那么,我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要说:     ☆、茫茫雾霭堆湖心   “陆仲达。”邀月看着这个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的脸,觉得很不耐烦,不过是个受人利用还自以为正义的蠢货罢了!   “这位是?”她与萧女史的眼神一触碰,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   怜星果然得意洋洋地插口了:“萧女史。”   她当然知道这是萧女史。   那皮影戏的女先生一进来,就耐不住性子与自己打了一架,自己轻松胜出,萧女史居然说崇敬自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一股脑地说出来了。   花怜星这小东西,便是谋反,也不带点脑子。一群天真烂漫的武痴,像是能够隐藏秘密的人么?!连山下那其余的十七人,都已经随着萧女史倒戈,而慕容世家,根本就没有派出人手!   更何况,还有万春流这个老狐狸,在怜星找他要散功丹的第一时间,就倒戈告密。   可笑她居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那居高临下的怜悯神情,叫邀月看了闹心。   “花怜星。”她这样说,将怜星与陆、萧二人摆在一起,果然看见怜星脸上的一抹羞赧。   哟,这算是知耻么?   战局正酣。   邀月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过招了。   衣袖飞舞,身形摆动,好像胸中郁气,可以随着劲风散开似的。   然而,总是忍不住要去听一听那边的动静。   “我舍不得她?我生平最恨的,便是她,怎么会舍不得她?”   心,猛然一痛。   居然是这样么?   她生平最恨的,是我么?   邀月迎上陆、萧二人,回头道:“星儿不上么?”你不是恨我么?我倒要看看,你恨我恨到什么份上?”   怜星迟疑着上了。   几次邀月空门大开,都没有出手。   邀月冷冷一笑。   都这时候了,还装模作样的,以为她会为此心存感激么?   既然事情已经做下,不如做到底,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真不像是她的妹妹。   枉费了她从小那样的聪明。   邀月冷眼看着,在心底恣意嘲弄着自己那软弱的妹妹,好像这样,被背叛的感觉,会减轻一点似的。   她等了这么久,旁观了这么久,犹豫了这么久。   等到怜星终于动手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么久的迟疑、彷徨、忐忑、不安,终于都有个着落了。   她和她之间,可以有个清楚明白的下场了。   不用再假惺惺地互相关心,互相折磨。   折磨得两个人都很疲惫,却舍不得那一点虚伪的温暖,还要打起精神来,装出体贴的样子。   然而,为什么,解脱之后,反而觉得疲惫?   很…厌倦。   又很…不舍。   那是她的妹妹,相依为命二十年的血缘妹妹。   小时候笑着、闹着、调皮着,长大以后安静着、腼腆着、体贴着。   现在,胡闹着、叛逆着的,她的亲妹妹。   心,很痛。   邀月朗声道:“萧前辈,可玩够了么?”   萧女史不情不愿地收了手,反手制住了陆仲达。   怜星脸上的惊愕取悦了邀月,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生怕漏掉了一个表情。   怜星终于不再伪装,要拼死一搏了。   可惜,她尚且不知,她的明玉功,已经不能用了。   多可笑,当初明明是真的体贴她,才拖着不肯说明真相,现在,却成了制住她的一条先机。   怜星的目光中终于现出绝望:“你给我的口诀…”   邀月心痛着,冷笑着,吐出口的话,带着满满的报复的恶意:“你既已生出贰心,我给你的,怎么会是真的明玉功九层诀要?”   怜星果然被震惊了。   邀月满意地看着她,想亲眼看到她的痛苦。   然而怜星却笑了,苦笑着弯下腰去。   邀月突然觉得心很酸,不想再看,转头与慕容别说话。   这小白脸,她必要将之碎尸万段!   小白脸慕容别打开机括,针如牛毛般细密射出,邀月不及反应,便见怜星扑上去,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邀月的心一紧。   这是慕容别的看家宝贝。   萧女史也不知情。   怜星却知道。   他们两个…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   “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心里有声音在大声喊:放他走…放他走…   然而嘴巴却像着了魔一般,吐出残酷的话语。   不不,那是叛徒,是移花宫的叛徒。移花宫,最不需要的,就是叛徒。   背叛她的,都要死。   哪怕是她的亲妹妹。   邀月握紧了拳头,还不及出招,怜星反手杀掉慕容别,瘫在地上。   “谁…谁说我要救你…,我不过…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好像从前她们曾经争抢过的一个布娃娃。   邀月曾经,亲手毁了那只布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落叶乱纷纷   杀了她!   邀月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怜星安静地躺在床上。   邀月静静看着她,好像数日以来的每一个夜晚。   心中翻涌的恨意,比江枫逃离之时,还要更甚,但几次运力于掌,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   若是在逼宫当日,怜星那般行为,盛怒之下的邀月自然是毋须多想,直接要将她了结的。   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又是在这样理智而清醒的情形下,对着这样安静虚弱的妹妹,邀月,下不了手。   她试过许多种法子了。   连续几日不给怜星吃喝,却在见到她最虚弱的时候,又忍不住,给她喂一口蜜水。   掐住她的命门,只要输一点明玉功真气进去,怜星也就会马上被冰冻而死,可是手将怜星的手腕几乎捏断,内力却怎么也没法灌输进去。   她也试过最原始的法子,怜星的脖子上,已经给她掐出淤青了,就算是昏迷中,怜星也翻起了白眼,微弱地挣扎了一下,然后邀月的手劲就莫名其妙地松懈。   最接近的一次,邀月拿着匕首,在怜星胸前比划,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果紫荆和紫曦哭着进来,抱住了她的腿求她。   邀月的匕首,在怜星的身上划出一道血痕,掉在地上。   那以后,她便只能每天这样对着怜星,恨得心里滴血,心里设想过千遍百遍杀掉她的场景,却始终只是设想。   邀月,再也没有动过手。   萧女史助邀月给怜星逼毒出来,在移花宫养了十几天,玩够了,拍拍手就走了。   紫荆带着几个高级弟子收拾善后。   孤岛上那十八个人,还有陆仲达,确实都是当世少有的高手。   若是多来几个,与熟悉移花宫功法的怜星联手,她未必真能打得过。   慕容家已经发信求和,信中说慕容别是家中弃徒,一番说辞,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她特地问他们是否知道那十八个人,结果是,不知。   邀月信他们。   若是慕容家早能笼络到这十八人,以其家族势力,根本,就不会只是这样儿戏地攻击。   慕容别武功低微,几乎未涉足江湖,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江湖隐士?   萧女史说,去找他们的人,将他们的样貌脾性摸得很清楚,凭着与天下第一交手这个由头骗他们出来,一路上历数邀月的种种罪行,说得他们义愤填膺,势要杀邀月而后快。   若非萧女史按捺不住,先与邀月打了一架,见邀月颇有些高手风范,不像传说中那样卑鄙猥琐,又为她气度所慑,先行倒戈,胜负如何,还未可知。   怜星居然能不声不响间找来这些人,确实…还算有些本事。   但是,她是如何知道这些人的呢?   花怜星是她邀月的影子,除了追江枫那次,怜星从未踏足过山下几个镇子以外的地方。   追江枫那次,邀月也远远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邀月的掌控下。   那么,她是如何,知道这样的人的?   是从长远以来,就开始处心积虑地布局,还是…她整天神神叨叨说的重生之事,是真的?   邀月的前世,杀了怜星的前世,所以,怜星会这么恨她?   不得而知。   一切都不得而知。   因为怜星始终昏迷着。   邀月叹了口气,抱起怜星,去找万春流。   万春流看见怜星终于被送来,笑道:“大宫主,令妹再这样活泼下去,什么神功都救不了她。”   这老男人自以为是的俏皮话惹来邀月一瞪,他却毫不在乎:“人在江湖,走火入魔是难免的,被暗器所伤也是难免,中一中毒还是难免,这么多事在一齐发生,倒是少见。”   邀月打断他:“你到底治不治得好?”   万春流笑道:“要看大宫主想要怎么治了。”   邀月问:“你要什么好处?”   万春流拍拍手:“燕南天的命。”   邀月眯起了眼。   万春流笑道:“大宫主答应助燕南天恢复,却没答应留他一命,不是么?”   邀月冷笑道:“如你所言。”   万春流摸摸胡子,笑道:“大宫主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等闲平地起波澜   邀月的心很乱。   从知道怜星无法再练明玉功的时候起,她便凝神修炼,怜星在书房门口胡闹的那一刻,她都已经悟到空明之境了。   却被怜星轻巧打断。   那一次以后,她就再也无法入定了。   全部心神,都被那个人牵扯。   再也…无法专心。   而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只是注定的一场背叛。   就算已经过去数月,那日的情形,她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怜星的犹豫,怜星的软弱,怜星的救赎。   她都记得。   却无法原谅。   也许,怜星的背叛,也不是坏事。   一刀两断以后,她们之间,便不必再这样痛苦纠缠。   她想要自由,邀月便放她自由。   或者真如怜星所说,上辈子,邀月杀了怜星。   所以她欠了她。   所以这辈子,就这样,放开她,相忘于江湖。   邀月沉默着,枯坐着,对着窗外冷月,突然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也好。   就是,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门外有个年轻的弟子慌慌张张来寻紫荆。   邀月被她笨拙的脚步打扰,睁开了眼。   “紫荆姐姐,江湖上不知为何风传移花宫二宫主怜星造反失败,被废掉武功,逐出门墙。”   这等丑事,移花宫并未声张,为何江湖上传闻如此之快?   紫荆问那弟子:“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年轻的弟子道:“最近往来山下的江湖人士突然增加许多,各地商号的管事也道有许多人向她们打听移花宫的事。甚至山下说书的地方,都有人在说这一场宫变的事情。咱们…要不要派人跟着二…星姑娘?”   紫荆向门内一望,邀月并未发声,她犹豫了一下,道:“派出两倍人手巡视,决不许外人在我移花宫山下闹事!旁的,你不要管。”   那弟子应下,又慌慌张张走开了。   隔日,又有弟子来报:   “紫荆姐姐,钱庄里来了一个男人,拿着星姑娘的银票和玉佩。”   “你们可派人讯问了?”紫荆这丫头,明知道自己听得见,就一定要在门口议事么?   “问了,那人说是替他朋友取的,说他朋友姓罗,是个大胖子。”   “姓罗的大胖子?”紫荆的声音突然掺了几丝惊惶,“荷露,前些时候,是不是说江湖上出现了一对兄弟,专门打劫女子?南宫家还来过信,请咱们帮助追捕?”   荷露道:“是的,因为南宫家同慕容家联姻,大宫主就没同意。”   邀月目光一冷。 作者有话要说:  嘛==小星星目前还是幸福滴,因为神马都有姐姐给她遮风挡雨~星受是棵小树苗,需要浇水成长~   ☆、紫阙落日浮云生   这个叫王满的男人,没有说实话。   但是那罗家兄弟,居然确有其人。   紫荆去查过,这人确实是个衙差,因为怜星受了牵连,后来投奔了她。   满县衙的衙役提起她来,都有话要说。   街上也有许多人说见到了她,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   真是奇怪。   她的事迹如此纷纷。   稍一打听,就能听到这么多的人说见过她。   好像全世界都认识她,好像她已经在山下住了几十年一样。   我却偏偏找不到。   是天要让我们的姐妹缘分尽吗?   所以明明就在附近,却总也找不到?   或是…因为王满?   王满到底是什么人?   每次有人提起怜星的时候,他都满怀关切,侧耳倾听。   说他不认识怜星,我才不信。   真想杀了他。   可他…偏偏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江湖传闻甚嚣尘上,说怜星武功被废、身怀怨恨,是绝佳的一个宝藏。   魑魅魍魉之徒蠢蠢欲动,几番生事。   可我偏偏找不到她。   真不该那么便宜她,放她走的,若是她再度勾结外人,告知入谷之法,甚或告知明玉功功法…   不,她若真有那么狠,当初逼宫,便早就成了。   她不会。   我希望……她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嘛,一觉睡醒来更这边。   逆月之月最近进度会慢一点,因为作者会努力让那边先见上面的咳咳   ☆、若非群玉山头见   地道之中,满布着赤身裸体的俊秀少年。   邀月看见整整齐齐地十四名美男子,有高有矮、有壮有瘦,有黑壮的汉子,有白嫩的少年,有内家高手,有外家高手,也有内外兼修的良才。   十四名姿容卓绝、颜色各异的美男子,立在她面前,在她的眼风下瑟瑟发抖。   而她的妹妹,很有可能被掳掠到了这样一群男子中。   光是想想,邀月就觉得心浮气躁,内火上升。   出手的时候,也格外利落。   好在,找人的心思胜过了一切,压下对这些人的厌恶,略施手段,便叫他们争先恐后地带路,进入正厅。   看见了,铁笼子里的那个人。   不是她所熟悉的胴体。   邀月微微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开始紧张。   这里没有找到,那么,会在哪里?   王满说,他是怜星的仆人。   那一瞬间邀月是真的想杀了他。   可是,她居然没有。   邀月宫主想杀人的时候,向来是,身随心动,从不留情的。   可是,她、居、然、没、有。   邀月厌恶地看着王满那张布满褶子的卑躬屈膝的脸,在心里已经骂了无数遍老狗,面上却风轻云淡。   她为自己、为怜星、为移花宫订立过许多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规矩。   也以身作则、克己复礼地守了二十余年。   可是就在这最近的一年中,所有的规矩,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破了。   全都是为了怜星。   她甚至,说了一句粗话。   煌煌如月之华般皎洁的移花宫主,一旦对上她那让人头疼的妹妹,就什么规矩,也没有了。   邀月觉得很失落,却又有着隐秘的轻松。   矜持克己二十余年,忽然可以如寻常人一般嬉笑怒骂,似乎,也并无不可。   只是,那个让她打破了规矩的人,到底,在哪里?   银室有针筒。   状如慕容别所用。   邀月一进去,就看见了。   握起针筒,无端想起宫变时分,怜星飞扑出来的身影。   还有之后,那具被银针洞穿过许多处的残破身躯。   打开机簧,果然没有针。   萧美娘,或者说,萧咪咪,你和那场宫变,有什么关系?   你和怜星,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美少年,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邀月握紧拳头,咬紧了牙齿。   石室之中,并无那人的尸体。   也没有那两个胖子。   王满目光真诚,眼神镇定。   这回他说的,当是实话。   邀月自进地宫以后就忐忑起伏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花怜星,还好好地,待在移花宫左近的领地里。   且将好好地,待在移花宫左近的领地里。   有紫荆在留守,移花宫附近,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地宫,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邀月顺手拿走了萧咪咪的药粉,拿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怜星,随即一怔。   她竟然,不仅仅是想要找到怜星,还在筹划着日后的相处!   这一瓶药粉,从作弄,到解毒,一来一去,又是一笔与怜星的纠缠。   她不是…发誓再也不要见到她了么?   这才几日,竟然就…   不不,我只是愤怒于她的背叛,我只是想要惩戒她。   见到她,就施药粉在她身上,然后直接走掉!不给解药!   邀月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云想衣裳花想容   “荷露,紫曦,我不许你们嫁人,禁锢你们于移花宫,你们可怨我?”   邀月吩咐完公事,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侍女们面面相觑,荷露站出来朗声道:“婢子不怨!若没有宫主,婢子早都给爹娘卖到不知什么地方了,哪里还有今日这般,读书习武、锦衣玉食。宫主于婢子实同再生父母,婢子追随宫主,天南地北,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紫曦亦坚定道:“能追随大宫主,是婢子的幸事。”   邀月淡淡一笑。   紫荆、紫曦、荷露、桃蕊,是她姐妹二人所最为倚仗的四名侍女。   紫荆沉稳、紫曦体贴、荷露活泼、桃蕊火爆。   这四人,便好像是她和怜星的左右手一般。   怜星走了以后,紫曦、荷露二人,也被带累,饱受排挤,邀月见她们惶惶不可终日,便将她们调来自己身边,依旧做亲近侍女、执掌事务。武功上的指点也如从前。   有时候想想,她真觉得自己很贱。   明明那个人那样地伤害了她,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她的安危,甚至于连她亲信的侍女,她都会另眼相待、相照拂一二。   移花门下弟子,纵然宫规再严苛,她们都不曾有二话,依旧对她寸心一片、忠诚无二、奉若神明。可是怜星那个小贱人,镇日里鱼肉膏粱、绫罗绸缎地供着、宠着,还不满足,偏偏要叫嚣着什么自由、逃离,最后还发起宫变。   最最最可气的是,宫变之后,她堂堂移花宫主,居然下不了手杀掉这样一个恃宠生娇、骄横跋扈的叛徒。   不但杀不掉,还要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寻她,护她。   她邀月,真是可能真的是上辈子欠了怜星太多,这辈子被讨债来了。   不是说,儿女是父母的孽债么?   长姐如母,可能怜星就真是生来向她讨债来了。   记得救回江枫的时候,怜星曾有一段时间,常常在自己门外徘徊,问些奇怪的问题。   那时候觉得她是因为舍不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被一个陌生男子抢去,所以会忐忑不安。   自己还曾安慰过她,那话是怎么说过来着?   哦,男人的话,若是恩断情绝,便可一拍两散、再无干系,可是血浓于水,便是我们断绝关系,姐妹间的血缘事实却还是存在的。   真是…一语成谶。   乌鸦嘴的大宫主忧郁地叹了一口气,望望寂寞的夜空,决定再拖一日,再出发寻找她家讨债的小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姐姐的世界真的很简单,两件事:虐星儿、做星儿。   姐姐的想法也永远只有两种:下定决心,然后心软…   ☆、会向瑶台月下逢   邀月静静地站着。   怜星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若说她不恨怜星,那是假的。   可是,这恨意再大,她也没法真的,对怜星坐视不理。   这个人,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满据了她的心。   直到江枫死之前,她从不曾认识到,怜星对她有那么重要。怜星是她的影子,存在在她的生活里,需要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在那里。她从不曾意识到,怜星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她以为她们理所当然的就会在一起,邀月的喜怒,就是怜星的爱恨。   但是直到怜星擅自离开, 放走江枫那一刻,邀月才发现,原来怜星并不是她的影子,怜星也是一个完整的人,有自己的想法的人,怜星,并不属于她。   这认知曾叫她惶恐至极。她的小妹妹,开始长大了,要离开她了。   江枫的死,其实,很令邀月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他,她们终于可以恢复到以往的样子,相亲相爱,为同一个目的而努力。   可是怜星却为了江枫那么低落,甚至练功走火入魔。   那一刻,邀月是恨的。不但恨江枫,还恨怜星。   可惜她能下手杀江枫,甚至能狠心设计他的儿子,却连怜星的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然后哄出了一只小白眼狼。   我绝对不是在心软,她想,我只是要将她带回去折磨。   就好像我对江枫的儿子那样。   对,我要折磨她,叫她亲眼看到那两个人决斗。   她不是爱江枫吗?我要在她面前,将江枫和花月奴葬在一起,让他们骨肉交织、挫骨扬灰、永不分离。   她不是恨自己的残疾吗?我要令她四肢俱断,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   我要好生地欣赏她脸上的痛苦,以这痛苦入茶,慢慢品尝。   花怜星,你欠我的,我会一一讨还。   ……   怜星倒下了。   邀月接住了她。   从前在她心上占据至重分量的人,本身却轻得像一片羽毛一样,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飘去。   邀月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沉默地向移花宫赶去。   桃蕊紧紧跟随在身旁。   良久,桃蕊忽然说了一句:“大宫主,婢子以为,还是将怜星姑娘长久地留在移花宫为好。”   邀月看她。   桃蕊道:“大宫主既然舍不得杀她,移花宫的功法和机关又不能叫外人知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她留在您身边。”   邀月冷笑道:“这话,是紫荆叫你讲的吗?”   桃蕊夷然不惧:“这话是婢子的心声,也是全宫上下的心声。虽然这人是个叛徒,毕竟也是大宫主您的亲生妹妹,或死或留,只能由您决定。留着,也决不能被外人所利用折辱。”   邀月道:“我们姐妹的事,轮不到你们管。”   桃蕊道:“是。”   然而过了一会,邀月自己问她:“你们,恨她么?”   桃蕊道:“婢子是恨的。”   邀月道:“那为何,当日王满取钱之时,你如此着急?”   桃蕊道:“婢子虽然恨她,可是大宫主却想留她。大宫主想要护着的人,便是婢子想要护着的人。”   我想要护着的人么?邀月苦笑一下,觉得她大约是没法斫断怜星的四肢了。   不过江枫的尸骨,还是可以折腾一下的。   还有那一对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不是为桃子姑娘洗白~   姐姐确定桃蕊不会对星星不利才会放桃蕊滴~   桃子姑娘真敢虐星儿姐姐肯定第一个弄死她。      ☆、一枝红艳露凝香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邀月的手抚在书上,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在怜星出事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书,这样的赋。   这些人这么不知羞耻地歌颂着这种事,详细地描述着这样的事情。   还起了这样大气的名字,好像这些事,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于是那样的药,也起了这个名字,明明是害人的药,听起来却是如此理直气壮。   邀月绝不肯承认,她看了这么多的书,居然产生了一丝,情动。   换作几日之前,她即使有了这样的感觉,也不会明白,那是为什么。   她好像从生下来,就该是高傲的、淡漠的,摈弃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谁知道,她其实,也如常人一般,她也拥有普通人的感情,这感情或许激烈了些,却并未跳出尘世之外。   她邀月,看见这样的书,也会如普通女子一样羞涩、好奇、悸动。   而且,悸动之时,幻想着的,居然是怜星。   她对江枫,都没有过这种悸动。   其实看完第一本书之后,聪慧如她,已经完全了解了这被士人们讳莫如深的神秘世界,然而不知为何,看完一本,竟忍不住就再去看一本。   那些人所描述的微妙心情,居然与她自己的许多心境,都相似。   不知不觉地,怜星带回来的书就全看完了,而她居然自己去山下,买了另外的回来。   书店跑堂那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历历在目,他将书拿来时,甚至悄声叮嘱了一句:“姑娘,要拴住夫婿的心,床上可不能太拘束,最好是主动些,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这些事都是天地间自然变化,不是什么龌蹉的玩艺,夫婿舒服,你也舒服,大家都过得舒服,才是实在的日子。”   为了这一番叮嘱,邀月没有割掉他的舌头。   而终于到那一天,所有都成定局以后,邀月还诡异地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话。   虽然怜星并不是她的夫婿,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就是,想要她舒服些,然后…她也舒服些。   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许,她们也可以过上实在的日子。   怀着这样愚蠢而诡秘的想法,邀月默默地,将背诵的东西实践了很多次。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写文的我实在是太赞了(自恋ing)~   其实看古人的言情小说真的可以提高情商(仅针对情商低于平均值一半的人而已)~   总之以上都是作者君放任自己看小说的借口…   ☆、欲话因缘恐断肠   邀月恨自己为何看了那么多书。   不看那些书,她就可以继续冷漠地对待怜星,将她关到老死。   不看那些书,她就不会总是对着怜星,产生那样的想法,每次想要折磨她,最后却都舍不得。   都是那些书的错,而她却没法停止对那些书的沉迷。   与其说是对那些书的沉迷,不如说是,对那些书中所描述的感情的沉迷。   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想要那样的感情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感情。   而且连那感情的施予者,她都已经想到了。   可惜的是,那个人,在邀月想要与她好好相处、相伴一生之前,就已经背叛了。   这件事,让邀月对她的背叛更加愤怒。   邀月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折磨一个人的想法。   不是简单的一掌拍死,而是慢慢地,细水长流地,让人生不如死。   然而想法总是很简单的。   真正做的时候,邀月发现,怜星的痛苦,一点也没有让她感到快乐。   怜星的口被勒住时的愤恨样子,怜星的手被镣铐磨出来的红印子,怜星在见到寒玉谷时的畏缩神情,每一样,都只令邀月不忍。   于是邀月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的意愿,纵容着怜星,关心着怜星,等到回过神来,就更加恼恨自己。   折磨不了怜星,只能折磨自己。   怜星好像她心上的一根刺,拨一拨,疼的总是自己,不拨,疼的也是自己。   这颗刺利用着邀月的愧疚和忿恨快乐地生长着,直到生命之止息,才可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谁知绛阙水茫茫   南海之滨有鲛人,居蚌中,含珠,化蛟,遗其珠,色黑,如云纹。   万春流摇头晃脑地背着他那不知所谓的医书,告诉邀月,她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或许可以去找找这个珠子。   鲛珠之蚌每年八月十五会开一次,所取得的珠子有解百毒的功效。   邀月一点也不信这种鬼话。   若是真有这样的珠子,武林上早就争得翻天了。   可是正如万春流所说,这样的传说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道理,那珠子就算不能解百毒,至少也会是个很好的药引。   万春流继续研制解药,她去找蚌珠,紫荆去找魏无牙。   三管齐下,总是有一条路要有用吧。   邀月相信怜星的话,她活过两辈子,知道一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但是邀月却不信怜星的谨慎,她问过怜星上辈子的事,那时的她们,因为大意中计而陷入无牙洞中。   这一世,有了怜星这样的提醒,派出精锐弟子,足以。   但是为了安怜星的心,邀月还是耐心地听她一遍遍地絮叨。   怜星好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细心地为她打点了每一样行李,将每一个跟随的弟子都过了一遍眼,细致地记下她们的名字、身世、相貌、特长。   怜星没有说,但邀月心知肚明,宫中有内奸。   很奇妙地,两个人都没有点破这件事。   纵然邀月已经开始谅解怜星的背叛,怜星自己,却总放不过自己。   临行前,紫荆来问她,是否要承认怜星为二宫主,以便让她光明正大地镇守移花宫。   紫荆体贴了一辈子,这件事上,却错了。   邀月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微笑不语。   怜星的地位,从来不是由邀月决定,而该是由她自己决定。   若她真的有本事,自然有办法,令弟子们心服口服。   而她邀月的妹妹,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临行之前,邀月与怜星聊了很久。   只是忽然间的,邀月便想要多了解一下怜星,从她的前世,到她的今生。   邀月无疑是熟悉怜星的,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穿着,熟悉她的饮食,熟悉她的一切习性。   可是邀月无疑也是不了解怜星的。   她不懂怜星说话时会突然流露的伤感,不懂怜星看着她时会露出的缠绵的微笑,她也不懂怜星睡梦中突如其来的惊起,更加不懂许多时候,怜星对着她的欲言又止。   邀月忽然很想要知道,从来都是身为她的影子的怜星,内心到底有怎样的世界。   时间有限,两人聊的,多半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现在的怜星,提起从前,已经会很平静。   只有邀月能发现,她的平静下面,还是隐藏着一点点感伤和畏惧。   邀月有时常常会想,上辈子的自己,是要有多残忍,才能真的出手杀掉怜星。   她想自己当时一定已经彻底失心疯了,才竟能真的对怜星下了手。   怜星从不曾明说她被杀时候的心情,邀月回想着怜星背叛的那一刻,却清楚地知道那是怎样的心痛。   怜星还曾为邀月挡下暗器,邀月已经愤恨至斯,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姐姐杀害的怜星,心里的怨恨和痛楚,应该比那时的邀月更强烈吧。   每想到这里,邀月就会对怜星产生无比的怜惜。   她想至少这辈子,她是要护着怜星,再也不要让她受到伤害的。   尽管对怜星说了人世无常,世事难料这样的话,但是邀月心里,其实已经对怜星,许下了一辈子的保护。   若是上辈子真的欠了她,这辈子,邀月会加倍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  喵~其实星星的地位要靠自己争取,姐姐随便说一句,大家可能口服心不服。   傲娇病没得救的姐姐玩就不告诉你这种游戏把星星玩得半死然后最后玩脱了神马的…   逆月之月第二卷完   ☆、风住尘香花已尽   她从迷蒙中醒来。   全身各处都在疼痛,一时之间,竟减轻了对痛苦的感知。   海浪涛涛,夜晚的浪涛声格外巨大,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天空,明明那么亮,却照得下面的海越发的深邃暗沉。   她费力地起身,环顾四处,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海滩。海滩上礁石密布,黑暗中礁石好像幻化成无数怪兽,意欲择人而噬。   手心里有什么东西,打开来,看到的是一颗黑色的珠子。对着月光照了半晌,也没看出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然而自己既然握得这么紧,就一定是重要的东西,先收好再说。   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终于从周身的疼痛中感觉到了最顶尖的一处,伸手一摸,摸出了一手的血,解衣一看,发现腰部有个洞,伤口早已给海水泡得发白,本是被一条布带简单地包着,自己起身的时候,好像扯到了伤口,所以里面渗出血来,布带也歪歪斜斜地松开了。   她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落到这里的,可是怎么回想,也只换来一阵阵的头痛。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疗伤罢。   她这么想着,站在路边眺望,认准远处灯火最亮的一处,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虽然什么也记不起来,却依旧下意识地找到了本地最豪华的楼宇,那叫做春风楼的地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往来的男子看到她,都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站立不动。   她不理会这些奇怪的人,直直地走进去,大厅里一瞬间寂静下来,正在上楼的几个人停住了脚步,那是三个男人,一个围着窄剑,一个拿着大刀,一个什么也没有拿。   三个人看见她,都变了脸色,停在楼梯上,彼此之间,交换了无数个眼色。   她想这三人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正要过去问话,当众的那个拿大刀的男子却突然发作,一刀冲她砍来。   这招式如此漏洞百出,她应该是能一招将他毙命的。   原本是应该的。   可惜现在的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险险避开了这一刀,腰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脸上不可避免地沁出汗水。   那三人对视一眼,欣然上前,三人对上一人,将她逼得几无还手之力。   她很愤怒。   只是愤怒也无法帮她赢得打斗。   这三人一人练的内力,两人侧重于外家功夫,轻功必然有差,她决定引开他们,各个击破。边战边退,不知不觉又快退回那片海滩,却听那拿窄剑地大喜道:“张女侠,拦住她!”   背后风声传来,一条粗壮的鞭子甩在她身上,抽得她五脏六腑几乎移位,鞭子绕过她的大腿,缠在身上,她将计就计,假装被鞭子卷住,倒飞出去,那人以为她没力气反击了,不想到近处,给她一掌中,整个胸膛都陷进去了,就此了结。   三个男人的轻功果然不一样,什么武器也没带的那个离得最近,见那使鞭子的被打死了,暴喝一声上前,她使出以命搏命的打法,那人惜命,果然半途变招,气势上便弱了下去,没多久,便给她杀掉。   然后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赶来,她装作不支到地,先杀了前头那个匆忙来查探的刀客,再强运内力,扑杀了那个剑客。   将四具尸体都扔进海里,不敢再向那春风楼,却也不知要往何处,天地悠悠,却似乎无处可让她这孤魂野鬼容身。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头痛欲裂,失血过多,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冰泉冷涩弦凝绝   这回醒来,是在温暖的床上。   一张慈祥的老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想要坐起,腰间的疼痛却令她一抽,整个人都失去力气,倒在床上。   “老身是春风楼的管事,姑娘唤我李妈妈就好了。”老脸的主人眉开眼笑,声音腻得令人发指。“敢问姑娘是谁,又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我是谁?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发现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踟蹰间,随口说出了她唯一想得起的一个名字,编了一个理由:“怜星,我叫怜星。遭遇海难来此。”   “海难?”李妈妈的小眼里泛出精光,“真是巧了,老身有个远方侄女,也是叫这个名字,说好搭船过来投奔老身,原本这几日就要到的,谁知一直就没有消息了,不知姑娘来时,可有遇见这个人?”   这个人在骗她,套她话!她眯起了眼,拳头悄悄地握紧,可是腰间、背上的疼痛提醒了她此刻自己的处境,她终究是松懈下来,垂头道:“不曾遇见。”   李妈妈笑眯眯问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这两个问题又惹得她头痛起来,想要推脱,可又不肯露了怯,于是道:“家在中州,有一个妹妹。”   说完自己便怔住,然后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摸自己怀里的东西。   珠子还在。   这老妈妈很会做人,给她包扎了伤口,请大夫来看过,却没有换掉她的衣服,也不曾动她的东西。   她略放了放心,觉得这李妈妈顺眼些了。   李妈妈一眼瞥见她的脸色,笑得越发灿烂:“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婚配?她听到这个词,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厌恶,于是摇头道:“不曾。”   李妈妈哎呀呀了一声,道:“这样年纪,怎地没有嫁人呢?姑娘的家人,也都不管管么?”   家人?这个词让她觉得温暖,于是她漾开一抹笑容:“家人都听我的。”明明一点也不记得,说出口的时候,却自信满满,好像她真的有那么一个体贴又和睦的家人,在老家等候她一般。   不过,为何从家人,又想到了等候了呢?是本能的反应,还是病中的胡思乱想?   李妈妈听她说有家人,脸色微变,下一句,却听她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妈妈可否相助。”虽是求人的话,被她说出来,却这样坦然,李妈妈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子,道:“请讲。”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然而若说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了,定定心神,道:“我想借贵方暂住。”   李妈妈不料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笑得见牙不见眼:“其实,老身一见姑娘,就觉得亲切,不为别的,只因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像老身故去的男人。姑娘若不嫌弃,其实唤老身一声婶母,也是可以的。姑娘身上有伤,尽管在这修养,多久都不要紧。”   她不是傻子,看到李妈妈的神色,提了一句:“银钱的事…”   “钱的事好说。”李妈妈笑道,“姑娘且安心养伤,钱以后再说。”   她听到门外几个明显属于男人的粗重呼吸,微微一笑:“当然不能白吃白住,只是我现在身上也没有银钱,不知可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替你做了,便当抵债罢。”   李妈妈见她这么识趣,反而有些不敢置信,试着问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   她颇为自傲地一笑,道:“我旁的技艺没有,杀个把人,或者灭一两个门派,还是可以的,你若有什么仇人敌对,只管说给我,等我修养几日,便去把他们解决了。”   李妈妈的脸色,忽而开始发青。那日这个姑娘在门口出现,便引起了客人们的轰动,有人以为是她这里的姑娘,追问再四。   她最是会做生意的,平常便是好人家的女儿,坑蒙拐骗,也要弄来,何况这样一个看上去便不是本地人的女人?   那三个客人追出去的时候,她也带着人追过去,务求靠着几日恩客的情分,再多出点银钱,买下这女人的命,谁知到了地方,才发现三个追人的人不见了,而这个姑娘却昏倒在海滩边。   李妈妈将人带回去,好生照顾。   她身处海市,比之寻常小镇的楼子鸨母,自谓是要斯文有手段得多。调~教姑娘,全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管你什么江湖女侠,落在她手里,被她坑骗的,不在少数,因此尽管那三个客人的下落不明,她也装作不知,等这姑娘醒来,也装出纯良的模样,与她套话。   谁知这位却不是江湖女侠,听她言谈,倒不像正派子弟,反而有些绿林气魄。   银子压倒了理智,李妈妈笑道:“其实赚钱有许多种法子,不必杀人那么麻烦。”   “哦?”这位名为怜星的姑娘,挑着眉毛看李妈妈,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得她心里发憷:“李妈妈是在暗示我,要同这楼子里其他的姑娘一样,以色事人么?”   李妈妈干笑一声,道:“哪里哪里,其实以姑娘的品貌,只为了见一面,也有人肯付钱的,不如在我这里先做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儿,既不劳动身子,以后攒够了盘缠,也好回家寻亲,姑娘意下如何?”   她凝视着那老鸨自以为是的笑脸,微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要先等我养好伤。”   “那是那是。”李妈妈搓着手,殷勤地端来药汁:“这汤药姑娘先喝下。”   她继续笑:“不知是哪位郎中开的药方,可否请来一见?”   李妈妈笑道:“镇上的李郎中,已经走了。”   “哦,有劳。”她笑着,喝了一口药,放在桌上,李妈妈见她肯喝,便满脸堆笑地出去了,全然不知她后来又将药都吐出来,整碗药汤都倒进盆栽里。   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人下药了。她摸着下巴,回忆里有模糊的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先倒在床上,自顾调息去。 作者有话要说:     ☆、间关莺语花底滑   伤还没有好全,李妈妈就满面春风地来告诉她,春风楼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花会,庆贺她头一次登台。   弹琴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李妈妈生怕她光靠一张脸收钱不够,非要问她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   她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绣花,但这东西不能拿来表演,想了想,眼光瞥到室内拿来装模作样的琴台,就选了弹琴。   李妈妈不信,还非要她先演练一番。   其实她也是直到琴弦入手的那一霎,才确定自己确实是会弹奏这玩艺的。   而且弹奏得还不错。   随手拨弦,李妈妈跟着听了一曲,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桃夭。”她随口应道,轻轻哼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唱到情动之处,眼含春色,面泛桃花,带着说不出的风流婉转。   李妈妈看她看呆了,半晌才记得方才要说什么:“怜星我儿,你还是就弹琴,不要吟唱了罢。”她自从答应在这里留下以来,李妈妈便说一定要替她张罗个身份,一口咬定她与自己逝去的兄弟相似,非认她做了个侄女。这却是一般青楼老鸨的套路,以亲戚相称,以后官府查起来,少了许多麻烦。她见李妈妈如此执着,也就将就着认了个亲,平常还叫她“妈妈”,对人说起,便含糊过去。   她被李妈妈的话给恶心到了,迟了一会才疑惑地抬头,问:“我唱的不好么?”   李妈妈见她目光纯善,忽然觉醒了几分良心,不忍告诉她真相,厚着老脸道:“唱得不错,只是你这样相貌,这样琴艺,已经是惊才绝艳了,再配上歌声,恐怕客人们都把持不住。我们店小,还是尽量不要惹事的好。”   “哦。”她点点头,果然自己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便是随口吟唱,也是天籁之音。   李妈妈见她被骗过去了,抹了抹冷汗,默默地溜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纯善神马的,其实跟姐姐不搭边…   ☆、芙蓉泣露香兰笑   今日春风楼花会,出一两银子,可以入场听怜星姑娘弹琴,出十两银子,可以在结束之后,留在内场,再听怜星姑娘摘了面具献技。   至于再之后的花费,那自然另说。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有好奇的,有怀疑的,还有说她年纪大的。   竟敢说她年纪大!   她美目一凝,从自己面前抓了一把瓜子,想要待会弹琴之时,给那些人一个教训,结果不等她这边出手,二楼雅座,有人弹出一把瓜子,打得底下一片鬼哭狼嚎,而这些中了招的蠢材,居然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相互指责,眼见场面一片混乱。   她手上的瓜子散落到盘中,拍了拍手,轻蔑地一笑,伸手拨开帘子,走了出去。   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倾斜,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倚在二楼,见到了她,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整个人飞下来,唤了一句:“姐姐!”   才被人说年纪大的她阴了脸,看着那个小白脸站在面前,一脸期待。   忽然就想起曾对李妈妈说的,老家有个妹妹。   “你是谁?”她凉凉地开口,满意地看到那小子脸上的狂喜褪去,张了半天口,说了一句:“我是你弟弟。”   骗子,她想,也说出来了:“你是女的。”装扮得很像男人,可是,她慧眼如炬,一下就认出来,这是个女人,还是个平胸的女人。   那人脸上的血色褪尽了,苍白了脸,手足无措的小模样,真叫人心疼。   她忽然生出一点点不忍,正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那个人却豪气地甩出了十万两的巨款,扬言要包下她。   她冷冷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数学的不太好…目测今天下午逆月之月还有一更,然后就等正文,不然就剧透了嘿嘿~   ☆、成由勤俭破由奢   这个人,说她不叫怜星,叫做邀月,是移花宫主。   这个人,说她自己才叫怜星,是她的妹妹,是移花宫二宫主。   这个人,厚着脸皮住在了春风楼,花了足以买下十个春风楼还不止的巨款,包下了她。   楼里的人,私下里都叫她“羊祜”,说她是个傻子,不知世事的纨绔公子。   她当然也觉得那个人傻,但是的他们议论,依旧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短短一日间,春风楼的姑娘王八们,忽然病倒了一半。   李妈妈曾来问她,是否知道原因。   她当时正准备吃葡萄,素手纤纤,才剥开一条薄皮,看见里面黏湿的汁液沾在指尖,又厌恶地扔开,摇头道:“不知。”   李妈妈心疼地捡起那颗葡萄,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问题:“小祖宗,这时节的葡萄多稀罕哪!为着你要吃,要死要活地派人买了回来,你又这般不知珍惜,咳!”跺一跺脚,想把葡萄拿去洗洗吃掉,结果那颗无辜的葡萄又被邀月拿两根手指捏走,放回盘子里:“我不吃的东西,旁人也休想吃。”   李妈妈看在十万两银子的份上,不准备跟她计较,谁知这姑奶奶居然说:“把钱退了,我不要她包我了。”   李妈妈瞪圆了眼睛,那对绿豆小眼生生被她瞪出了黄豆的效果:“你疯了,那是十万两!”   “十万又如何?”她重新洗了洗手,“我在这里,不比十万值钱得多了么?”   李妈妈肃了脸道:“怜星啊,楼里有楼里的规矩,你不要任性。”   她笑了,重新捡出一颗葡萄,朝着门口一扔。   葡萄在门上砸出一个洞,最妙的是,这颗葡萄连皮也没擦破一点,稳稳当当卡在那扇门板的正中间,一点也没有松动的样子。   李妈妈也算有点眼力了,哈哈笑着换了话题,承诺了她无数衣裳首饰,慌慌张张出门,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住。   她端起泡好的热茶吹了一口,十分满意于自己对内力的精确控制。想了想,觉得李妈妈的话也不无道理,做人要节俭一些,决不可像那个人那样败家。   于是她悠悠然去门上将那葡萄拿出来,连之前的一盘子放在一起,嘱咐小丫头送到那个人那里去。   那个人不出一分钱,在这里白吃白住,还有珍贵的葡萄吃,都是她持家有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有反季节水果蔬菜滴,但素极端之贵。   ☆、一波才动万波随   “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那个人哀哀切切地唤她,纵然明知道都是装出来的,她却总是忍不住要心软。   她厌恶这样的感觉。   她厌恶一切超脱自己掌控的人和事。   可是,她不厌恶她。   这矛盾的心情令她很暴躁。   可暴躁归暴躁,一旦看见那人无辜的、水灵灵、湿漉漉的清澈双眼,她的心,整个都已经化成一滩水,再也没法强硬半分。   那人吃准了她的心软,打蛇随棍上地…开始脱衣服。   她露出了脖子、锁骨、肩膀,还有整条手臂。   白皙的肌肤上,青黑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她伸手摸上了那个人的手臂。   细皮白肉,看上去十分可口。   这样可口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巴巴地送上门来呢?   是为了蚌珠,还是为了旁的?   还是,她真的,是她的妹妹?   不等她想明白,那个人就…大喇喇地倒下去了。   上一次昏迷,她没有伸手接她,那个人倒下去时痛心疾首的目光,令她很心虚。   这一次,她及时地接住了她,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房内。   然后叫来那个贼眉鼠眼的老管家:“她的腿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点头哈腰地道:“大宫主,小人王满,大宫主大约是不记得小人了,不过,姑娘她骑马骑了这么多天,大约是磨伤了。”   骑马磨伤?   她并不知道骑马还会磨伤这回事。   不过,既然管家这么说…她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要用什么药么?”   管家笑得很碍眼:“上回姑娘骑马便磨伤了,那些药小人还留着,正好可以用。”   她挑了挑眉:“上回?那是什么时候?”   那叫王满的管家道:“半年之前。”   她问:“上回也只有你和她?”   王满似乎意识到危险,道:“咳咳,姑娘上回头次骑马,小人恰巧在旁,咳咳,姑娘没有骑过马,小人在衙门里做事,往来倒是……”   她眯起了眼。   王满垂头丧气道:“是,上回也只有姑娘和小人。”   她道:“这药都过了半年了,怎么能用?你去镇上买新的回来。走着去。”   药店在东边,春风楼在西边,来去十余里,王满也只能苦着脸应下。   临行前,她又叫住了他:“一个时辰之内,我看不见药,你就自己去跳海吧。”   王满狂奔着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生晓梦迷蝴蝶   “大宫主!”桃蕊又来了。   上次那个人昏迷的第二天,这个桃蕊就出现了。桃蕊说自己是移花宫弟子,怕怜星一人照应不来,所以跟在她后面。   照她看,桃蕊分明是怕怜星对她不利。   所以一路远远坠着,到了地方,直接与自己相见。   她并不介意多收点下人。   养伤的一个多月间,她已经对自己的养尊处优有了明确的认识,也并不打算委屈自己。   可是每每要将桃蕊的事告诉那个人的时候,她又总会犹豫。   万一那个人,是骗她的,怎么办?   她失去了记忆,还身受重伤,仅仅凭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好感,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一个人,这样…不好。   何况她最近还总做那么悲伤的梦。   梦中的那个人,并不可信。   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大宫主。”桃蕊见她没有反应,斗着胆子又叫了一句。   满宫侍女,只有桃蕊会这样冒失。   她忽然想起这句话,笑了笑,道:“我过几日就走,这几天你们自己寻个下处住着,走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她灵觉太敏锐,你跟远一点,不要让她发现了。”   桃蕊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默默地退出去了。   她大约知道桃蕊在想什么。   这样瞒着怜星,是不太好。   可是桃蕊也好,怜星也好,这两人都是她的下属,下属该是互相制衡着,才能保证她自己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忆君遥在潇湘月   “姐姐,那个药童有问题。”坐在车上的间隙,怜星悄悄同她说。   邀月点头:“七旬老翁,前一天还怕老死他乡而威逼利诱才肯动弹,后一天就出门只带一个髫龄稚童,确实不太可信。”   “沈轻虹也有问题。”怜星笃定地说。   邀月看着怜星。   “他都参加武林同盟了,我们两的外貌,难道一点都没有听说?我的左手左脚残疾这样明显,他都发现不了么?”怜星说到残疾的时候,她的心忽然痛了一下,明明对方根本没有在意,她却不自觉地想知道缘由。   直觉上,是跟她有关的缘由。   “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她对怜星说。   怜星笑嘻嘻地开讲了:“你这人最是霸道…”   霸道?邀月想,是的,她就是霸道,不过那又如何,有实力的,才是霸道,没实力的,叫作死。   “……你就把我推下树去了。”怜星平静地说,好像在讲述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我为什么要推你下树?”邀月问。   “因为我同你抢一颗桃子。”怜星这么答。   然后心就无可抑制地开始抽痛。   为了一颗桃子,这么可笑的理由…   “所以还是你先不对的。”邀月心里后悔,面上反而轻描淡写地指控了一句,看着对方气得鼓起了脸,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哪怕自己折断了她的手脚,一路这么欺负她,也不离不弃?   她们之间,真的是姐妹情深,还是,有其他图谋?   逛街的时候,随口说出的比喻,却在心里投下一个阴影。   本能最不会骗人。   而她的本能,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头很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偏偏在最后一步,又卡住。   一直到晚上,邀月都在回想白天的对话。   怜星在装睡。   过了一会,还忽然起身了。   邀月开始紧张。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了么?   怜星靠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动作温柔得过分。   隔着眼皮,邀月都可以感到她目光里的温柔和…心酸。   猜疑之心突然就淡了,她睁开眼,让怜星睡了上来。   两人一床,闻到彼此的身上的香气,听到对方的心跳,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露脚斜飞湿寒兔   邀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这颗珠子那么紧张。   一颗破珠子而已,据说每年八月十五都有,她能拿到一次,就能拿到第二次。   但是怜星伸手来够的时候,她居然控制不住地发了火。   或者是因为,怜星太过迁就她,于是她对着怜星,也就越来越恣意任性。   又或者是因为,这段日子,总是在疑神疑鬼,哪怕一点小事,都能令她暴躁不安。   发过脾气以后,又开始后悔。   顺着山路一路追上去,找到怜星,看着她睡得香,又不忍叫醒,于是静静地坐上去,看着她的睡颜。   怜星曾说自己是邀月的影子,除了因为两人总是形影不离,怜星又对邀月百依百顺之外,还因为,姐妹两其实长得很相似。   若光论脸,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两人,都不会认为这两人不是亲姐妹。   面对外人的时候,这姐妹两的习性语调,也都惊人地一致。   这是邀月没有犹豫很久就认下怜星的主因。   也是她变得不对劲的开始。   夜色渐渐变淡,林间有浅浅的雾气升起。   怜星的侧脸,在雾气中逐渐模糊。   与她在邀月梦中消散时一模一样的模糊。   回忆的片段开始清晰,邀月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害怕失去的惶恐充满胸臆。   右手好像有了自己的知觉一般,自动自发地伸了出去,把怜星揽在了怀里。   入手的温暖好像在向邀月保证,这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这个人在她身边,并未消失。   邀月紧紧搂住怜星,用自己的脸去贴怜星的脸。   怜星的脸很热,满面潮红,然而又没有热到发烧的地步。   一贴上邀月的脸,怜星的手就自发地搂上了她的腰,然后…左手就开始下伸。   邀月涨红了脸,肚子里暗暗骂了一句,推开怜星的手。   怜星似乎并未意识她的手已经被推开,左手食指凌空屈伸,一抹得意的笑自她嘴角溢出,将那两只核桃样的眼睛带来的凄楚全部冲散,看上去……美丽,且,淫荡。   然后怜星的手指动得更快了,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嘴角的笑意也开始扩大,甚至呼吸都开始沉重。   邀月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由红转青,把怜星重重往树枝上一放,怜星迷蒙着睁眼,不及清醒,人已经向下倒去,邀月一把拽住了她,怜星扑在了她怀里,寻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又要去睡。   “花!怜!星!”邀月怒吼一声,惊起了几只鸟儿。   而怜星还窝在她怀里,睡得很甜蜜。   邀月看着怜星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推又推不醒,叫又叫不应,最后只能搂着她,一路奔回客栈。   回去一定要让你好看!   她在心里发了无数遍誓,然而抱住怜星的手,却不自觉地,格外轻柔。 作者有话要说:  8.1福利…湿兔子神马的我才不会乱说呢。   ☆、万里秋空孤月寒   “我与王满约过,无论是书信还是图画,每一张纸上都要留个新月标记,这张没有。”怜星拿着地图悄悄在邀月耳边说,她贴得这么近,呼出的热气吹得邀月心痒难耐。   说来也奇怪,她受伤以后的头一个月,秘药的药性也并未怎么发作过,可是自从怜星来到身边,她就好像处在火山边缘,熔岩一波一波上涌,每次上到一定高度,又被强制压下去,然后下一次,上涌的力道又愈加强烈。   “不行。”邀月喃喃念出口。   怜星好奇地凑过来,问她:“什么不行?”   邀月严肃地道:“你走路的姿势不行。”   怜星呆呆地看自己的脚。她走了四十几年路,头一次被人说,走路姿势不行。   “你知道,走路要先出左脚还是右脚吗?”邀月严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怜星摇头:“姐姐说要先出哪只脚?”   “我也不知道。”邀月眨眨眼,使出轻功,跃出去了。   怜星明明知道邀月是在耍她,可是踏出左脚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不对,停在原地,踏出右脚,也觉得不对,试验了好几次,只觉得以往自然的动作,现在却纠结无比,连使用轻功,都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邀月久不见她跟上,又掠了回来,见她真的在试验左右脚,好笑之余,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这样就不用纠结了。”   怜星依偎在她怀里,伸手点着她的肩头,问了一个问题:“姐姐,你说你抱我,要先头朝左,还是先头朝右?我点了你的左肩,右肩不点,姐姐就不会难过吗?”   邀月本来是没什么的,被怜星一说了以后,就开始难过了…   ……………………………………我是强迫症害死人的分割线…………………………………………   两个人为了左和右的问题,耽误了足足半个时辰,到达魏无牙想引开她们的地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山顶背面飞起几只渡鸦,这是邀月与桃蕊约好的信号。   魏无牙来了,他说的话,令邀月心烦意乱。   记忆翻涌着,有许多画面呼之欲出,最深刻的一处,是那个晚上,女声说:“我是故意这样,若是发烧生病了,正好可以博得邀月的怜惜,正方便我们将人带进来。”   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而且还印证了魏无牙的说辞。   邀月努力安慰自己,这只是魏无牙怕她们两的高明武功,想引起她们先互相争斗的小伎俩,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怜星问她的时候,她摆出若无其事的脸,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先找到王满。”   怜星一路的忐忑她看在眼里,可是她一路的忐忑,怜星并不知道。   记忆片段如潮水涌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好像雨后春笋一样飞快成长,与怀疑同时增长的,还有嫉妒。   那个小白脸的长相与江枫如此相像,怜星还曾特别点名要叫他入宫。   当时的她是如何应对的,她完全不记得了,但是那张英俊的脸好像一颗有毒的藤蔓,缠住邀月的心,令她呼吸都嫌困难。   她们是姐妹,曾经…做过那种事的姐妹。   她不知道怜星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对怜星…确确实实地还有欲~望。不止是那样的欲~望,还有更深地,在一起长久相伴的欲~望。   多可笑,她是怜星最亲的亲人,是天下武功第一的移花宫主,她身份尊贵,世上无俦,可是慕容别只需要有一样好处,就能轻松胜过她。   不止慕容别,其他所有的男人,都胜过了她。   他们与怜星没有血缘,他们是男人,是这个世上天理伦常所定下的,可以理所当然与怜星交欢、相恋乃至成亲的人选。   好像魏无牙,纵然是那样猥琐的一个人物,光明正大地上移花宫提亲,武林中人鄙薄他素日的为人,却无人挑剔他提亲的行为,因为男欢女爱,庶士摽梅,乃是这个世界的正理,而她与怜星,却是禁忌之恋,不管她们平时多么与世无争,只因着这世人的眼光,就要遭人唾骂,连魏无牙那种小人,都可以道貌岸然地指责她们,好像他那卑劣的人品,会比她们姐妹相恋这件事更无害似的。   邀月不敢问怜星对自己的感觉。   失去记忆,失去的不止是对过往的纪念,还有对现在的把控,邀月只对着怜星以外的人才有自信,对着怜星,她什么也不确定。   这样的不确定令她几乎发疯,隐秘的执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这折磨在见过魏无牙之后达到了顶峰,邀月几乎想要掐住怜星的脖子,问问她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若是怜星与她的心情是一样的,那自然是最好,不然,她宁可杀了怜星再自杀,也不要看见怜星,她的怜星,落到别人手里,和别人卿卿我我,做她们姐妹曾做过的事。   花怜星,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她的怜星。   幸而…怜星并未让邀月失望。   不止如此,她脸上哀求顺从的神色还取悦了邀月。   邀月忽然生出强烈的,占有她的愿望,这一次,她并未有丝毫压抑这种愿望。   为了不让怜星看到自己流血的伤口,也为了不让自己看到怜星眼中的痛楚而心软,邀月强势地命令怜星转过身去,迷醉地揉捏着她洁白的身躯。   如雪般无暇的身体上,印出独属于她邀月的痕迹,或青,或紫,或红。这是独属于邀月的画板,她可以在这上面随意涂抹,变幻出各种颜色和形状,而旁人,连看一眼这作品,都休想。   如果可以,邀月很想要造一个箱子,把怜星藏在里面,只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怜星只能同她一个人说话,只能同她一个人触碰,只能与她一个人一起,长长远远,和和□□,相伴一生。   怜星压抑着低吟出声,声音里蕴含的痛苦拉回了邀月的理智。她惊惶地望着怜星瘢痕点点的身后,看着她虚弱地靠在墙上。邀月想要伸手去抱抱怜星,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并不是成心要伤害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怜星猛然抬头,不必见到她的脸,邀月也知道她的痛苦,她的手指抠入墙壁,用力过度而伤了指甲,邀月伸手抱住她,顺着手臂摸上她的双手,将她的手反扣在身后。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就轻柔下来,可是心里的空虚却更强烈,怜星贴着墙,好像一件断了线的皮影人偶,面色寡淡,邀月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法令她感觉到该有的快~感,她的精气神好像都已经飘去远方,只剩下一副皮囊,留给邀月随意折腾。   邀月腰间的伤口同心一起抽痛起来,弯腰捂住两处,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乃们喜闻乐见的姐姐那一夜的感想~   啊不知不觉间逆月之月也更了这么肥的一大章月光也更新了…这周末也算勤奋了吧不许说我不勤奋!!!   ☆、玉容寂寞泪阑干   邀月又做梦了。   过往纷至沓来,满满的甜蜜塞满胸腔,一梦醒来,却忧坏难解。   她相信,再来一次,失去记忆的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已经站在高处太久,久到无法像常人那样简单地思考,猜疑是掌权者的本能,处于逆境之时更甚。   但是愧疚和悔恨依旧淹没了她,她恨的不是自己对怜星的不信任,而是下山之时竟没和怜星将一切说开。   若是早早地说清楚,怜星是不是就不会忐忑那么久?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号令弟子,桃蕊也不会瞒着怜星偷偷跟来,邀月自己,也不会因为没有恢复怜星的地位而心存疑虑。   也许只要简单的几句交代,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怜星不必遭受过去那些事,邀月也不必担心她们的未来。   也许她若是再耐心一些,不要那么急切地下论断,也不要那么急着想要验证怜星对自己的真心,事情也会不一样。   甚至那一夜,她若是温柔一些,此刻也不必这么害怕怜星离开她。   邀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小时候。若是伤病之中闯祸,那么大人们看在她可怜的份上,都会权不计较。等到病好之后,却又会将之前的错处记起来,反复苛责。   怜星对她,会否也是如此?看在她失忆的份上,容忍怜惜,而一旦她恢复记忆,又会记起从前的差错,百般挑剔?   在路上三天,记忆已经回复十之八、九,然而邀月却始终装出淡然疏远的模样,唯恐怜星察觉她恢复记忆的事实。   好在怜星的话极少。   她总是尽快地赶路,行路之时,不经邀月叫唤,也甚少进来看她。   有时候,若非那生疏的赶车技巧惹得车身比无人驱赶时还要颠簸,邀月都感觉不到怜星的存在。   怜星现在已经彻底地成为了一道影子,站在阴暗的地方,怀着莫测的心情,若即若离地跟随着。   而邀月对此,束手无策。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不是好习惯。   但是没有傲娇,这世上该少了多少萌萌哒好菇凉~   ☆、一片两片三四片   伤口愈合的时候那股酥麻的感觉着实不好,邀月靠在车壁上,全身上下,小到每一个头发丝,大到五脏六腑,无一处不难过。   焦躁地掀起帘子,看向外面那片刻板的景致,前面怜星赶车的手势变了变,轻声问:“姐姐,不舒服?”   “不用你管!”邀月暴躁地回应,揭开衣裳,手在腰间摩挲一下,觉得略好些,马车却猛然停了,怜星木着脸进来,邀月措手不及,衣裳还半开着,手搭在腰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看着怜星,随即却又马上昂起下巴,冷冷道:“你进来做什么?”   怜星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又退出去了。   马车又摇摇晃晃地起行,伤口依旧痒痒的,邀月却心虚地穿好衣服,忍住不要剥弄。   怜星并不知道,现在的邀月,对着她是何等的心虚。   所以尽管她什么也没说,邀月却鬼使神差般地,按照她所希望的那样做了。   然后又自己默默懊恼。   什么时候起,当姐姐的,居然失去了威严了呢?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从来都是邀月一个眼神,怜星就忙不迭地去做了,可是现在…   邀月气哼哼地转过头,手捂着伤口,却始终没有再去摩弄过。   一路的饮食住宿,都十分简陋。   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形容这两姐妹,都是高估了她们。   然而邀月却于这简陋之中,感受到了怜星的诸般用心。   晚上住宿,无论多晚,怜星次日一定大早起来,会打听菜市所在,买好新鲜食材,带在车上,去了店中,就吩咐店中人以她选定的食材烹饪。每到一处的厨房,她都要亲自去看过,责令店中人将锅瓢碗筷在她眼前清洗一遍,看着他们把饭菜做好,端到房间。   起初她们用客栈的铺盖,不久怜星就去大城镇买了两套被褥,一套垫在车里,一套则每日到了客栈,便亲自铺去邀月的床上。   万春流给的药用完了以后,怜星买了十余种伤药,花了一整个白天时间将每种药都翻医书推究过,方选出最好的一种给她敷上。   一路上但凡邀月多看一眼的物件,第二日都会不经意地出现在车中,若是路边饮食,则到了打尖的时候,桌上也总会出现类似的吃食。   若是一日邀月多打了几个喷嚏,那么晚上便有姜茶姜汤,若是她多打了几个哈欠,却又不睡觉,那么各种稗官野史,小说笑林,也会自动自发地冒出来。   便是紫荆,也做不到这程度。   邀月想,她该满意于这样的怜星,不要再反复刁难,可是她却好像着了魔似的,怜星越是体贴,她就越是想试探她。   她想知道,怜星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   ☆、翡翠衾寒谁与共   邀月做了很可怕的梦。她梦见了怜星所说的前世,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手抓住怜星的,内力灌输而出,怜星的嘴徒劳地张着,嘴巴一翕一合,说着她们一起守了二十年的秘密。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除了邀月。   邀月惊恐地看着怜星在自己的手下一点点僵硬变冷,直至完全死透。她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面色冷淡,双眸透出疯狂的神采,这陌生的自己冷静至极地杀掉了她唯一的妹妹之后,就把全部心神都放到了江小鱼和花无缺的决斗上面。邀月无法想象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想喊,却喊不出声,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想阻止这个陌生的邀月,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弹。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她努力挣扎着,感觉时间像过去百年之久,而她也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大大地喘出一口气,惊慌地打开门,看见怜星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口,霜染白了她的头发,一瞬间邀月觉得或者她们之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她突然有种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张了张口,唤了一声怜星,看见对方冷淡的面容,又迟疑了。   只是一个梦而已。   洗漱穿戴,好像只是平常的一天,只有邀月自己知道她有多么心不在焉。   从万春流那里出来,紫荆悄悄地打了个手势,邀月咳嗽一声,支开了怜星。   不是没有看见她眼里的伤痛,也不是不想告诉她一切,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止自己。再一天,再一天,明天就说出来,邀月这么安慰着自己,假装镇定地走开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渊宿凭谁顾   “二宫主在燕大侠那里。”   回报弟子的表情很微妙。   这种微妙令邀月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她在燕南天那里做什么?”   弟子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道:“…在…拼酒。”   清脆的一声之后,邀月手上的杯子整个已经粉碎,她大步起身,到万春流的住所。   怜星和燕南天的酒已经喝完了,他们两跑到屋顶比武。   只是比武而已。邀月略略松了一口气,坐下看着。万春流给她倒酒,她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不过也无所谓,她是移花宫的宫主,她即是宫规,移花宫自此以后,就准许宫主饮酒了。   邀月闷闷地坐了一会,发现屋顶上的两人居然已经开始比拼内力。   这是极危险的比斗法子,一个不慎,就有性命之虞。   邀月自然是希望怜星胜出的,然而若是燕南天死了,万春流发起脾气,不肯调配解药,却也是麻烦事。   邀月望一眼万春流,又望一眼怜星,眼前的事最重要,她想她还是希望怜星胜出的。   手指微扣,若是怜星落了下风,她就马上出手,宁可杀掉燕南天,也不能让怜星有损。   可惜她差了一步。   只是一个转瞬,两个人都倒下了。   邀月觉得心很凉。比她练功到了极致的时候还要凉。   她木讷地飞身,抱住怜星,感受到怀里尚有余温的人体,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慢了,慢得不像样子。她张了张口,想要叫出怜星的名字,忽然想起小时候,养娘曾说过的一个故事,人生病的时候,不能叫他的名字,叫过了,给小鬼听见,就会照样叫了,把人的魂捉了去,然后那人的魂魄就再也回不来,于是就会死啦。养娘说,若是叫魂,必须等人昏迷久了以后再叫,因为那时候魂魄就不是暂时离体,而是已经被困住啦,多叫叫,迷路的魂魄听见了,就会回来,如果不回来,就是被小鬼捉了,这时候要用活人的阳气震慑死物,小鬼们害怕了,才会把魂魄放回来。   邀月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不相信这样的鬼话了。但是现在,她却又突然希望这故事是真的。   现在怜星离了魂,她若是能守在这里,守护怜星的魂魄,不许任何小鬼靠近,这样怜星就会回来,还像以前一样,笑嘻嘻调皮得很,抢她的东西,然后被她揍一顿,修养几天,再又开始不老实。   邀月将内力运行到极致,周身散发出肃杀的气势,希望这样的气势可以震慑到勾魂使者,不许她们来碰她的怜星。   这样可笑的行为,她却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敏感地环顾四周,捕捉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鬼魂。她同时把内力疯狂地灌入怜星体内,希望以她们修习的高深武功,来挽救怜星的生命。   可惜这一切功夫都是白费,内力灌入,只是如泥牛入海,夜幕低垂,冷风倒是阵阵,却没有一股像是带着魂魄的。   邀月垂着眼站着,神情冰冷。   怜星的身体已经开始冷了。所有的事实都在向邀月说明,怜星已经死了。   邀月抬头看了万春流一眼。怜星已经死了,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只要一击击出,万春流立刻就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然而邀月没有立刻出手。她终于发现万春流的神情很古怪。   不像是朋友死去的那种哀戚神色,而是一种掺杂着心疼的焦虑表情。对死人还需要心疼什么呢?邀月眯起了眼。   万春流已经在燕南天身边绕了好几十圈了,而且还弯腰给燕南天掖了掖衣裳。   死人会怕冷吗?会需要这样担心吗?怜星若真的身死,万春流为何不马上逃走,而是冒着严寒,在这里守一整夜?   邀月又抬头看了看远处,东方微白。   太阳升起了。   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若是没有了怜星,还有什么用呢?   若是有怜星…该有多好。若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若是都是假的…   邀月闭上双眼,长久地思索之后,她解开外衣,裹住了怜星。怜星的身体依旧冰冷,毫无半点生气。邀月的心却又开始火热地跳动起来,怀抱着一点侥幸,冷冷地叫住万春流:“你们,在搞什么鬼?”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万春流最后的一点生路。假如她的希望不在了,那么不止万春流,所有与她的怜星有关的人,都要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嘛~姐姐之所以没有成为历史的转角里那样的病娇,都是因为她每次选项都选对了于是收获陪伴在侧的小星星一枚   小星星:   级别:神器   用途:清心静气   别号:白萝卜   使用:限邀月使用~   啦啦啦我是今天又更了9k字的勤奋允~今天终于把太平欢和逆月之月这两个小坑坑填了把土,明天滚去填月光~(这么多个坑你真的好意思么←_←)      ☆、欲诉相思无从寄   邀月佝偻着蹲在地上,毫无仪态地嚎啕大哭。若是有人看到,移花宫主纵横江湖二十载的形象,势必毁于一旦。   然而她一点也不在乎。怜星要走,她的心好像也被带走了,整个人空空荡荡,除了哭,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不,她是移花宫主,是武林第一人,她不可以如此软弱。她绝不会就这么放怜星走开。   哭够了的邀月站起来,抹掉眼泪,对着镜子照了照,在妆容的遮盖下,她又恢复往日的高傲倔强,踏出房门,她依旧是无所不能的邀月宫主。   邀月叫来紫曦,命她去跟着怜星。怜星对身边的人总是心软,她不会拒绝紫曦的。   想了想,却还是自己揣着解药,吩咐准备行囊。   桃蕊这个二愣子,傻头傻脑地问了句:“是去追二宫主么?”紫荆简直恨不得封上她那张嘴。不过今天的邀月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坦然地道:“是。”   她发现以前觉得拉不下面子的事,现在却可以直接面对,对着旁人坦诚自己的愿望,也不像以前那样难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怜星。   邀月关于自己独处的夜晚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却可以记住每次怜星入睡前的表情。   她清楚地记得自怜星重生以后的每一个夜晚。   欢乐的,庆幸的,欣喜的,愤怒的,犹豫的,踟蹰的……   她从未发觉能够拥有怜星是这样一件幸运的事。可惜发觉的时候,怜星却已经要离她而去。   邀月催促着宫女们快快行动,临行前还不忘了让她们带好所有的物件。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怜星已经不止是她的妹妹。她们之间的亲密早已超过姐妹之情,形同……夫妻。   她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她的怜星面前。像一个真正的情人那样追回怜星。然后…与她长相厮守。   邀月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够做到,不过若是不去做,那么便永远也不知道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无数次~   ☆、西风愁起绿波间   邀月摆出全副排场,端坐车中,隔着白色的重重纱幔,凝望前面怜星的车马。   那等寒酸、破败的车子,怎么配承受怜星这样娇贵的身躯?   怜星本该是坐拥香车宝眷,鲜花开道,黄沙铺陈,仆侍环绕,如北辰之星一般炫目耀眼,可是现在她却像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般,带着几个猥琐的男仆,一个勉强可看的侍女,乘着从集市买来的车马,歇在嘈杂污臜的客栈,湮没于济济人潮中。   她本该是轻罗广带,飘逸出尘,不食人间烟火,凡夫俗子看她一眼,都该自惭形秽,引咎自牂,而不是与仆从欢言喜语,谈笑晏晏,一派和光同尘的气势。   如怜星这样的天之骄子,怎能受到凡尘俗世的污染,怎能……不在自己身边?   邀月好恨。   恨王满、恨紫曦、恨万春流、恨燕南天,连怜星座下的绣榻,她都好恨。   为何这些人,这些东西,都能在怜星身边,而她却不能?   她明明是怜星最亲的姐姐,唯一的亲人和情人,是天下武功第一的高手,圣地移花的主人,可是为什么,她却不能在怜星身边?   路途茫茫,有大把时间来空想。   邀月的思绪也一路飘洒。最先的自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丢失,她忍不住开始患得患失。   怜星在干什么?怜星会回心转意吗?若是怜星在外玩野了,不肯跟她回来,要怎么说服她呢?说服不成,要怎样才能强抢,不不不,带她回来?怜星的武功比她高了,要是想带她回来,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不过,若是强行带她回来,她又生气,该怎么安抚呢?怜星本来已经这样生气,若是强行带回来,会不会适得其反?可是若是不带她回来,放任她在外游玩,半路上遇见什么玉郎石郎,慕容一慕容二的怎么办?不不不,怜星喜欢她,怜星不喜欢男人。可是若是不喜欢男人,那就是喜欢女人了,而怜星的仆从里,恰好还有个漂亮的女人。   邀月亲自派去的,紫曦。   若说怜星带的人里,论容貌,只有紫曦数得上。   紫曦品貌温柔,娴静淑婉,细致周到,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从前美人环侍如云的时候她都显了出来,成为怜星跟前头一个得用的人物。现在只剩她一个,朝夕相对…何况紫曦还小了邀月三岁!   邀月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多想容易想歪,可是一看到前面的车驾,她就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手指不自觉地轻触几案,带出几下烦躁的敲叩之声。扬声叫人送来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细细照看。镜中人肌肤如玉莹白,虽是将入三十的年纪,却殊无一丝瘢痕皱纹,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皓齿朱唇,美艳一如往昔,光看面貌,已经胜过紫曦远矣,若说气势,那自是这小小婢子拍马不及的。   邀月对着镜子自怜良久,桃蕊前后巡视,经过车边,邀月叫住她:“桃蕊,你觉得紫曦好看么?”   桃蕊不明所以,呆呆道:“好看。”   邀月道:“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桃蕊激动了:“大宫主怎能拿紫曦和您比?您是皎皎明月,紫曦不过萤火之光,焉敢与月争辉?”   邀月满意了,合上镜子,继续凝望怜星的座车。   那车里的帘子好像动了一下,乘马跟在一旁的燕南天凑了过去,似乎与怜星说了什么话。   邀月忽然又开始担心。   燕南天外貌虽然寻常,却也自有一番恢弘的大侠气度,虽不及江枫那样掷果盈车,万人空巷,倒也有些仰慕者的。若是怜星经历江枫与自己之后,心灰意冷,转去喜欢燕南天这种人怎么办?   晚上一定要守着怜星,不许旁人近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独白由姐姐的潜意识邀小月提供。   黑化月友情主演。   文青月友情客串。   嘛…其实姐姐就是想星星嘛。   下午逛街去~逆月正文今天晚点更~   ☆、白鹭飞来无处停   邀月满怀心事地跟着怜星,依次见到了燕南天、王满、紫曦、万春流与怜星隔着车帘说话。   她忽然发现,每一个人,都有了许多足以引发她对怜星移情别恋的担忧的优点。她惶然挪动了一下脚步,右脚压了左脚尖,左脚又去点右脚尖,点了良久,按捺不住担忧,悄悄召唤桃蕊,让她催车驾上前一点,再上前一点。到最后,两队人马差着不过十数步。   而怜星默许了她的跟随。   邀月心里生出暗暗的欢喜,面上依旧是一派无表情的镇定模样,唯有时常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心事,她端起茶杯,以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激动,怕怜星耳力好,听见她说话,于是以眼神示意桃蕊派人去把前路的客栈全都订满。   可惜桃蕊不是紫荆,未能与她心意相通,邀月的媚眼白抛了半天,桃蕊除了问了一句:“大宫主不舒服么?”再无别的反应。   行路匆忙,只记得叫人带花,却忘了叫她们带纸笔,也没法写给桃蕊看,若要邀月远离怜星,她见天色不早,又怕这么一疏忽,把怜星给跟丢了。   总之诸事不谐,生生把她的好心情给糟践了。   向晚时分,怜星住进了客栈。   邀月只见她从车里下来,搭着王满的手,阵风吹动她的衣衫,显露出单薄的身形,心内又是一痛。   这清瘦都是因为她。   远远一瞥之后,怜星的身影没入客栈,再看不见了。   邀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方才那一眼带来的满足与此刻的空虚形成鲜明对比,对怜星的思念越发胜了。她把随从打发去了旁处,自己悄悄儿潜到客栈,站在后院那颗树下,凝望怜星的房间。   客栈中人声鼎沸,四野虫鸣鸟叫 ,热闹非凡。   她却总能于这喧嚣声中,毫不费力地辨认出怜星的声息。   若不是即将失去,也许她从来都不会意识到,怜星对她如此重要。   可是认识到怜星的重要以后,怜星却已经将要离她而去了。   邀月固执地站着,寒夜风冷,霜华迅速地染透了衣裳。便是如她这样的高手,也觉得阵阵凉意侵袭,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传说此是不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发现作者专栏里面没完结的都是坑,完结的是树,于是强迫症发作决定今天来完结逆月之月。   逆月今天不更了~   ☆、轻烟漠漠雨冥冥   邀月静静地站着,一直到了早上,才松了一口气。   怜星一直在屋中。   至少这一日,她还依旧可以从远处看看她。   催促着侍女们起身,自己亦匆忙洗漱,回到客栈,远远地就见王满过来,本想与怜星来个偶遇,谁知王满竟直直来寻她,递过来一张纸条。   “外出游历,归期不定,勿念。”   勿念。叫她如何勿念?她身中剧毒的妹妹抛弃了她,带着对她的憎恶同两个野男人跑出去游荡,行踪不明,归期不定,这叫她怎么勿念?   邀月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拿着纸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怜星假死时自己的心情又重演了一遍,只不过这回她还有个微小的希望,所以到底还没有急得发狂。   强自镇定,回忆着怜星昨日说的每一句话,片刻之后,便下了命令:“收起仪仗,去无牙洞。”   怜星是惜命之人,应当会设法拿到解药,无牙山洞是最可能的地方,何况这还是怜星亲口说过的地方。   邀月完全忘记了移花宫主的体面,勒令所有人都换上便于行路的短打,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无牙山下。   这时才重新换回一身飘逸打扮,假装闲适,实则心急如焚地赶去无牙洞内。   怜星不在。   那么就去峨眉。   她还真不相信,怜星能不在意解药这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姐姐把怜星的心思猜得很对但是唯一猜错的是星星居然在离开以后就后悔了于是在前面等她而她却是全速前进的…   ☆、东边日出西边雨   邀月整夜都在想怜星的事。横竖长夜漫漫,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思考。   怜星失忆这件事,她到现在都没看出什么破绽,可是却依旧觉得怜星怪怪的。   这是独属于恋人之间的、唯有长久朝夕相对耳鬓厮磨才能积攒出来的默契,这默契虽无法明说,却赋予了她一种奇怪的直觉,让她笃定了某种真相。   可惜直觉玄妙之事终究是过于飘渺,她到底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证据,证明怜星还是喜欢她的证据。   不但要证据,怜星这般显然的报复,亦让邀月不自觉地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小心思来。   她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睚眦必报、得陇望蜀、恣意任性。更加不肯承认,她身为姐姐、身为堂堂一宫之主,竟然像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妇人一样要耍弄点小心思来博取作为妹妹和下属的怜星注意。   她只是…要迫怜星承认没有失忆罢了。   她只是…想要确定怜星还喜欢着她罢了。   万春流走了以后,邀月仗着内力恢复,觑了个空当,悄悄儿地溜出去了。   走到花园,看见怜星在荡秋千。   很小的时候,邀月也是玩过这东西的,可惜等怜星到了能玩秋千也有秋千玩的年纪时,邀月却自恃身份,很少肯与怜星一道摆弄这孩子物件。   年纪大些,邀月还常常责备怜星的玩物丧志,全然忘记自己也是有过孩提时节的。   怜星轻轻地靠着秋千,眼神迷蒙。北风萧瑟,卷起枯叶,在四周飞舞。   这样萧瑟的冬日里,唯有她身着一袭白衣,缓缓随着秋千起伏,轻轻荡漾双脚,为这肃杀之地平添出几分温暖来。   邀月不知她是否听到自己的动静,从她这边看,怜星似是一无所觉,她们两个功力相当,邀月倒也没觉出异样,只是贪婪地望着怜星,恨不能目光化成斧凿,把怜星刻在自己心上才好。   可惜这点不切实际的念想也很快被打破,飘雪之时,江别鹤轻执一把油纸伞,自林中逶迤而来,行步缓缓,如画中人般潇洒温柔,低声细语,小意温存。   这画面深深地刺痛了邀月。   素手轻弹,伞骨倏然折断,怜星浅浅一笑,眼角余光向这边一瞥。   那一瞬邀月竟觉得怜星才是姐姐,自己倒是那无理取闹的小妹妹。眉头一紧,下巴一昂,干脆摆出无理取闹的姿势——只怜星那一眼,她便已确知怜星知道自己在这,也确知怜星并未失忆了。   可是,她想叫怜星亲口说。   邀月在心内合计一番,看见怜星随着江别鹤走开,燥郁之气愈加上涌,却只敢等人走了,才把衣袖一振,一腔怒火,都撒到受命前来送伞的燕南天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喵我果然来更这边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   邀月笑眯眯地看着怜星在室内踱来踱去。她斜靠在床上,脸泛春水,眼含流光,移花宫主的冷硬与傲慢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小女儿般的妩媚。邀月已经记不得自己从前是否有生过病,不免也有些懊恼自己竟没早发现生病的妙处。她这做姐姐的现在反而像个小孩子般被精心照料着,无论之前做了什么错事,怜星瞧在她这病恹恹的份上,都只能叹一口气,该探额头探额头,该掖被脚掖被脚。   这还与受伤的时候完全不同,受了伤,神智是清醒的,到底还是放不下那当姐姐的架子。可是生了病,就好像喝了酒一般,常人已经不能与她一般见识,因此邀月向怜星要这要那,婉转地撒娇撒痴,怜星也只能忍气吞声,好赖依从。这越发助长了邀月的气焰,自江别鹤宅邸出发,一路上峨眉时候,都是一副没骨头的模样,黏着怜星,只恐自己不够娇、不够软、没法子勾起怜星再多的怜惜,只恐怜星还记着前次的事。   她是这样聪明的人,这般专心致志地欢宠爱娇,早勾得怜星忘了前隙,本就不硬的心肠现在更加娇软,亏得灵台上还有一点清明,和邀月调舌弄唇之后,却守着最后一步,压住邀月满腔火气,轻声道:“江别鹤是个精明人,你不来还好,你一来了,我待你的心思,定然是瞒不过他的,他已经试探我多次,怕是起了怀疑,我们要想个计较才好。”   邀月含着她的耳垂呢喃道:“你早就有了主意了罢?”   怜星轻轻一笑,却避开她的舔舐,转头在她耳边说出“将计就计”四字。   邀月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一翻便压在她身上,心肝肉儿叫个不休,却被怜星笑嘻嘻推下去,怜星手指点着她唇瓣道:“等拿到解药再说。”   邀月大失其望,就窝在她怀里撒娇,被怜星又推了出去,冷笑道:“姐姐自己在雪地里坐了一晚上的账我还没算,再罗唣,你这辈子都别想要!”   邀月眼珠一转,仰天一倒,道:“头疼。”   怜星心知旁时可让,此刻却寸土也不可让,忍心不看她那病得嫣红的脸颊,也不管那娇得滴水的双眸,只拿被子把她压得死死的,道:“睡吧。”   邀月见求欢不成,也闷闷躺下,却道:“星儿,你给我唱歌。”   怜星翻个白眼,道:“不唱。”   邀月道:“你小时候,我给你唱了多少,这会子你是长大了,不要我哄了是不是?”   怜星没奈何,轻轻哼唱,邀月却东嫌西嫌,民谣太俗,清歌太淡,古曲又太晦涩,总之就是诸般不如意。   怜星困了,推着她道:“你便直说要听什么罢,快唱了睡了。”   邀月笑道:“也不难,就是那日你在那翰墨轩唱的曲子。”   怜星回想一会,才忆起是什么曲调,双眼一横,在邀月腰上掐了一把,恶狠狠地道:“睡觉!”   邀月委屈道:“你不唱,那只好再劳动我唱了。”不等怜星开口,已经手口并用,哼道:“一摸呀摸到姐儿的头发边…”   怜星听那鬼神为之泣的歌声,终是妥协,闭着眼随意哼哼,到底不肯唱到太深处,翻来覆去只是‘头发边’。邀月却也不再赖她,只是把头枕在她怀里,安静且柔顺。怜星还怪她反常,却见邀月探起半身,认真抚弄她的发丝,目光深邃而温柔,半晌,才笑对她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摸得到哪里都是好的。”   怜星心中一软,这一晚上到底是丢了防备,给邀月要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干柴烈火一相逢←_←   ☆、我来已觉心如水   去峨眉的路上,是邀月这段时间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她不再是移花宫高高在上的大宫主,怜星也不是她的附庸或者影子,她们两个就如平常的小女儿一般窝在车里,低声浅笑,说些从前她们谁都不屑于说的废话。   废话当然依旧还是废话,可是废话中蕴含的情义已经全然不同。   与这温情脉脉的旅途相较,峨眉地牢显得比它平日的模样要更加阴冷恶心了。   邀月百无聊赖地站在地牢之中,双手抱胸,耐心地等待着怜星那边传来消息,她武功大进,暗中视物毫不费力,自然看得到前面那几只关着狗儿的笼子,也注意到地牢上方的小小孔洞,以及在孔洞中窥伺自己的那个人。   可是她就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偶尔良心发作,遵从怜星的嘱咐,‘颤抖’两下,现出几分聊胜于无的惧意借以麻痹对方,同时在心内暗自唾弃她妹妹这样小题大做的算计法。   依她之见,大家伙早早地杀上峨眉,拿针贯通神锡那老牛鼻子的诸百腧穴,再向里输一点点明玉神功,管叫他哭号求死,岂非比这样折腾要简洁得多?   然而邀月心内想得再多,怜星一个眼神的示意,她却依旧遵从了。毕竟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情人和妹妹,而且前些时候才刚和自己和好。   惹怜星生气、失去怜星的滋味不好受,邀月并不想再试一次。   “邀月宫主觉得这地牢如何?”神锡终于毫无掩饰地发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是不是很恶心?听闻宫主一向爱洁,这里本该打扫打扫的,可惜时间仓促,竟没来得及,怠慢之处,还请宫主见谅。”   “哼!”邀月傲慢地从鼻孔里出了一声,连眼角余光都未向那边挪上一星半点。   神锡笑道:“这种时候,宫主最好还是识趣一些。”   邀月不说话,莫说她武功尚在,便是她当真失去内力,此刻也不会有一点向神锡妥协,这是她身为移花宫主天然而生的气节,除了怜星,旁人莫能弯折。   然而神锡似也不大在意她的傲慢,只是笑道:“这笼子里的东西,不知宫主是否熟悉?”   邀月依旧不说话。   神锡不知动了什么机关,洞中忽然大亮,笼子里面六只狗儿本来安静地待着,此刻却突然一齐吠叫起来。   “这是慕容别的狗。”神锡盯着邀月道,邀月注意到他的眼神,作势颤抖一下,听见神锡得意地笑道:“被仇人兼情敌的狗儿咬死的滋味,想必不好受。”   “是不好受。”邀月看着面前,戏谑地一笑,她从前介意慕容别,是因为不确定怜星的心意,现在往事于她都是浮云,只要和怜星在一起,旁的什么都可以不必再管,不过,这些狗儿,许是能助她与怜星相处也说不定。   邀月揣摩怜星见自己面对这些狗儿时的心思,情不自禁地一笑,怕神锡看出来,又用力忍住了。   神锡以为她在强忍惧意,哈哈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侧头作倾听之态,邀月的耳力辨得远处有极轻微的哨声,眉头一挑,听见神锡丢下一句:“你有一炷香时间,等我回来,倘若你不能按我说的做,我便要放狗咬死你。”之后匆忙离去。   邀月冷冷一笑。   没多久,怜星便急冲冲地过来,撬动顶上机关时用力过猛,差点把墙打破,邀月耳中听得妹妹的行止,便故意冷下脸色,待那熟悉的身影飘入之时,挣开束缚在身上的铁链,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笼中的狗儿,问怜星:“江别鹤死了么?”手指微屈,嘴角不自觉带了得意的笑,又赶紧切换成自认是“不悦”的表情,她就不信,怜星会不怜惜她必须假作柔弱受人折辱、惨遭束缚、独处地牢、直面已故‘仇人’的遗物。毕竟她的妹妹待她的心就是这样柔软,就连生气的时候,都是那么温柔地在前面等她。   有这样身娇体柔心软的妹妹,着实是她邀月一辈子的幸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有一章明天完结~我真的是勤劳的允_(:зゝ∠)_   ☆、君心还与我心同   藏边小镇。   正是市集买卖之日,十里八乡的百姓皆挨挤至此,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继踵,挨挤不开。   然而这样熙熙攘攘的热闹之中,却不知怎地渐渐分开了一条道路,好似湍急浅水中划来一艘大船,迎船来的水面固然自行分开,船行之后的水面又缓缓挤在一起,复又向前涌去。   怜星穿着半湿不干的衣裳,懒洋洋走在路上,媚眼横斜,千万种风情自然流露,吸引了无数目光。   邀月皱起眉头,伸手把她外头的披风系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星儿,回宫再说罢。”   怜星扫了她一眼,邀月伸手把自己的披风也扣住了,心气不顺,手指微弹,将几个对怜星最痴迷的男子击倒在地,惹出几场小小的骚乱。   怜星笑嘻嘻信步而行,身处人群,却好似在自己庭院一般,到了成衣铺子,径直入内,大声问道:“掌柜的,你这可有男女婚服?”   邀月以手成拳,握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抬眼去示意掌柜,那掌柜的虽没注意到她,却也没负了她的期望,陪笑道:“姑娘,冠带嫁衣都是现量现做的,小店现下没有,不过可以现去裁剪,好些的料子,五七日也得了。”   怜星失望地道:“叫你做还不如我回去自家做呢,我只想要成衣。”   掌柜的道:“那是真没有了。”   怜星道:“那你可知哪里有呢?”   掌柜笑道:“姑娘,大城镇的铺子小的不知道,然而镇上的嫁衣都是现做的,十里八乡,再寻不出一件成衣的。”   怜星眼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正好那后面作坊里出来个伙计,掀帘子时候露出一抹红色,怜星一步上前,对着里面张望道:“我依稀看见有件嫁衣。”   掌柜的一头冷汗地道:“那衣裳还没做好,况且那是我自家留给小女的,不卖。”   邀月心念一动,问道:“你要嫁女儿?”   掌柜的见问喜事,便捋须笑道:“婚期未定,只是先备嫁妆而已。”   怜星不死心,到底去后面看了一眼,见那衣裳甚是窄小,自己断然穿不下,且又不够华美,方猛地一甩帘子,意甚不悦。   邀月趁这点功夫,却把掌柜面前那张写着婚期的纸袖了,扯起一抹笑,低声下气道:“星儿,这是真没有了,我们回去叫紫曦她们做了,好不好?”   怜星道:“做了你敢在她们面前穿么?敢说你是做娘子的那个么?”   那掌柜的疑心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睛看她,怜星却只看邀月。邀月被她一句话说红了脸,低着头,实在不敢说这等事,且又嫌有外人在场,便伸手把怜星的手一搭,拉着她软软叫了一声:“星儿。”实在她也是近三十的年纪,平素庄重威严,唯恐不大气不肃穆,叵耐遇着这个妹妹,真真是上下几辈子的脸面都已经丢尽,这位祖宗偏偏还想起一出是一出,自那温泉里出来,便一路嚷着要叫她兑现承诺,立逼着来找嫁衣,她们已经寻过三个市镇,连衣裳都已经快干透了,遍寻不着的东西,怜星偏要不依不饶,邀月迫不得已之下,连那小女儿态都当众做出来,脸色赤红,余光扫了一眼掌柜,打定主意,走前一把暗劲将他杀了,不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怜星一见她眼光闪烁,就知端地,冷哼一声,反手把她两只手都牵住,扯着她出去,邀月知道这是叫自己不要杀人,只好临行前冷冷一瞪,把掌柜的无端端吓出一身冷汗,才又换出温和的笑脸,随着怜星走出去了。   天色渐晚,她们离着紫曦等人尚远,邀月又劝怜星回去,怜星看了一堪舆图,方圆数百里之内再无村镇,想必是不能得了,怅惘立定,一双秋波媚眼把邀月幽幽一觑,邀月被这眼光一看,长叹一声,道:“罢罢,回去叫她们做,我当着人面穿给你看就是了。”   怜星面上悲戚之色顿时敛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眼中流光,似晨曦初放,巴住邀月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邀月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道:“晚上我们来试试那个罢。”   怜星手一顿,道:“早上才从池子里出来,你就一点不累?”   邀月笑道:“走了一下午,你也不累?”   怜星嘟了嘴,不吭声,却把头挨在邀月肩上,邀月笑道:“见到紫曦,我马上就叫她做衣裳,我亲自动手,回宫时候就能得了。”   怜星方转嗔为喜,又把脸挨在邀月肩上,叫她背着回去。   邀月便轻柔地负起怜星,回到紫曦等人所在之处,当夜鱼水,极尽欢美,待怜星甜甜睡去,却悄悄儿走出来,拉着紫曦在手上写道:“你回去,备下两件新娘嫁衣,照我和星儿的尺寸,二宫主问起,只说做了一件男装,一件女装,务必在我们回去之前做好。”她和怜星形影不离,不得半点闲暇,无奈之下,这等筹划,也只得委于人手。好在宫中织造尽美,倒也不难容忍。   紫曦看一眼怜星,头微微一点,乘着夜色领命而去。   邀月方踅回去,钻进被窝,怜星倏然睁眼,道:“你和紫曦说什么悄悄话呢?”   邀月笑道:“你不是要嫁衣?我叫她回去先备料子了,一件男装,一件女装,男装依你的尺寸,女装依我的尺寸。”   怜星狐疑地看她,邀月目光清朗,定定回望,半晌怜星方道:“干么又叫人连夜回去?”   邀月道:“我想难得不为公务出来,咱们也游览游览山水,不必和往常那样急忙急脚的赶。”   怜星直觉不对,奈何连遭垦伐,力不从心,便丢下一句:“不许骗我。”在邀月怀中沉沉睡去。   邀月长吁一口气,把白日里从市集顺来的那张写着良辰吉日的纸捏出来一看,下个月竟就有个吉日,不免一笑,抱着怜星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已觉心如水,君心还与我心同。   拉郎配的诗赠兔子&萝卜   by 完结星月总是很忧郁的文青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